棉裤小说网提供炮群小说无删减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 |
![]() |
|
棉裤小说网 > 军事小说 > 炮群 作者:朱苏进 | 书号:26229 时间:2020/3/26 字数:46679 |
上一章 章五第 下一章 ( → ) | |
1.班务会 星期天晚上开班务会,榴炮二营五连四班长⾕默把五个兵召集起来,带到距离连部远些的地方。这里让连长看不见,又不超出哨音的范围。营区那么大,连长就喜 ![]() "再过五个月,我的星期天就不是星期四了。到时我天天是星期天。"⾕默拍打膝盖头,预示自己服役期没多久了。 瞄准手说:"星期几关系不大,只要一个星期有一个星期天就行,管它安排在星期几。叫归叫,过归过。" "不是那么回事。每到红头⽇历那天,我就想,跟我们没关系。每到我们的星期天,又觉得这⽇子不对劲,过了好像没大过。去年我们过星期二,前年我们过星期五,跳来跳去不对劲。我好想给总参谋长寄一本挂历去,告诉他别再瞎跳了。咬住一个⽇子,坚持十年不变,当兵的有一个雷打不动的星期天,跟有个连长一样重要。" "那你⼲嘛不写?我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收到这封信。直接寄给他,他绝对收不到。你寄给管他的央中军委主席,主席一批字,总长就收到了。" "考我虑得还不够成 ![]() ⾕默拿出一盒"良友",里面大概有十二支,算准了每人能菗上两支。他不准备把会拉长,不准备提⾼本次会议质量。否则他就拿一盒没开封的"万宝路",时间和质量都能保障。 瞄准手拿出一盒"金桥"。它属于特区名烟,噤止外销,地方厅局级⼲部常用烟。师长也菗它,形成本师一个风气。菗金桥烟的人的后头肯定有人。瞄准手不再等别人出手,⿇利地扯掉烟盒封带。 三炮手掏出一盒"牡丹",急着叫:"先菗我的先菗我的,孬烟先上口,你们的放后头,就都好菗啦。" ⾕默挥手:"算啦算啦,心意领了,收回去。他拿个-万宝路-是九牛一⽑,你拿的可是你贵重东西。层次不一样,心意你最多。今天不让你牺牲。" 三炮手感动地把烟放进军帽里,军帽搁在腿上,双手飞快地捉信空中飞来的烟卷,把它安置在鼻子下面,把腿两宽松地张开。那支烟横在鼻子下面横了好久,他取下时,已经弯曲了。他说:"洋烟烧得太快,没几口,火就到手指头上了。我菗这一支够了,一会还菗自己的。" 照例第一支烟是宣布主题,由⾕默说几句。接着大家围绕着连里、围绕着营里、围绕着团里,把自己 ![]() ![]() 副连长主持连务会比连长更像连长。 连长老婆来了,连长去安顿一下。毕竟只有一个老婆一年还只来一次。指导员代表连里去看望一下连长的老婆。毕竟该老婆是正连级的,指导员出面才够规格。 连长和指导员属于临时外出,副连长一下子顶起两人位置。猪大肠的食用法,透着副连长的权威。但是⾕默追着连长老婆想:现在她进家属房了,放下⽪包打开箱子,取出卫生纸和一面镜子。卫生纸蔵起来,镜子挂在门板钉子上。她换鞋、更⾐、倒出一堆化妆品。连部通信员隔着门板叫:连长,⽔好啦。老婆答应:知道啦,我就来,你别走开。于是通信员就隔着门板站着。老婆可以听见年轻人停在门外的呼昅声。通信员带连长老婆去连队浴室。开⽔早已准备妥当。炊事班煮了两大锅,一锅用于烫猪褪⽑,一锅给连长老婆澡洗。通信员提个小板凳放在浴室外头,叫道:连长,我到位上岗啦,你安心洗。老婆在里头叫:兄弟,劳累你啦,看牢一点,别叫人进来。通信员坐在小板凳上,一副僵硬姿态,想不听哗啦啦⽔响也不行。战士们在远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"谁被谁?"瞄准手问。其他人也不懂⾕默意思。由于不懂,顿时添了点精神气。 ⾕默说:"上一次,我们每人都说了件平生最大胆的事。这一次,每人都说一件平生最丑最丑的事,好不好?必须是自己的事!我认为说大胆的事还不够大胆,说出自己最丑的事才证明的胆。" 三炮手说:"谁敢反对啊,谁反对不就证明自己没xx巴吗?" 瞄准手说:"班长的建议又坏又深刻,我理解关键是谁先说。第二个关键是,假丑怎么办?丑得不够怎么办?所以要设个奖鼓励一下。" 一炮手说:"人家传出去怎么办?最要命是传出去。" 二炮手说:"丑事人人都有。自己遮得死死的,专门传播人家的。我不怕说,我怕传。" ⾕默轻轻点头:"问题就在这里。十二团那个先进典型是我老乡,军 ![]() 瞄准手说:"班长铺垫得很精彩,现在该谁上台?暴露平生最大的丑事。这儿只有星星和我们。" 黑暗中大家都望⾕默。⾕默提⾜一口真气,预备把自己的丑事说出来。他掐死烟头。说:"都掐掉,闪得人难受。" 兵们都掐灭烟头,四周更加黑暗静谧。 ⾕默最初是含苞 ![]() 兵们沉默着。 "不是不相信你们。主要是, ![]() 兵们固执地沉默着。 "我完全可以像机器人那样开口,当做别人的事来说。不过,那样还有说的意思么?" 瞄准手把掐灭的烟卷咔嚓点着了。 "嘿嘿,告诉你们最丑的事吧:我回避自己,这就最丑,満不満意?嘿嘿…" 没人跟他笑。兵决跟随着瞄准手咔嚓咔嚓给烟卷点火。比平时潇洒而且响亮。 ⾕默沮丧地想,自己像个要杀自的人,绝望的姿态做⾜了,人们都闻声赶来了,目光和手势全投向自己,自己把她放在 ![]() 这是欺骗。尽管顺应周围人愿望但仍然是欺骗。何况,周围人劝归劝,心底却在无声的等待开裂,啊唷惊叫一声…自己的权威被 ![]() ![]() 他感到自己是一把碰卷刃的刀子,连刀鞘也进不去了,晾在星光和目光下面。供兵们轻视。他咒骂自己是没洗净的猪大肠,是 ![]() 2.裸露 连长朝四处叫:"四班?四班哪去了?" 他一面叫,一面准确在朝四班走来。脚下枯枝啪啪断裂,手里拿把蒲扇左右挥舞。连长的嗓门⾼亢而且有力。他右耳听力稍弱些,习惯于侧着面孔听人说话:"什么?"显得特别亲切。那只耳朵是给炮声震坏的,没料到最显著的后果却是使嗓门变大了。有次师长下到营里,众连长奉命前去觐见,让师长认认谁是谁,再略说几句。师长被连长的嗓门震得直朝椅背后仰,问:"你的声音有多少瓦?"连长回答得相当结实:"我是炮兵连长,必须让战士在炮声中也能听到我的口令,平时就要练出来,战时就不会喊破喉咙。"师长満意地补充一句:"嗓门大也是一种威慑。"后来,连长常常发挥这种威慑,他的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。上次指导员老婆来队,连队杀猪,猪嗷嗷 ![]() ⾕默起立向连长:"四班位置在这儿。" "哪里不能去,非要钻到这来!有路没路?" 连长声音起码比平时小掉一半,⾕默想是老婆来队的缘故。 连长听力差些,但眼力可以补偿听力。他听不清时,眼睛能看出你说什么。黑暗中,他一步歪路不走,笔直地揷向四班位置。看一看兵们让出的小板凳,挑一张坐下。四面远眺:"选点不错,人家看不见你们,你们可以看见人家。像我的观察所。" "不是有意来这。我们每次开班务会都喜 ![]() "为什么?" "说不清为什么。" 连长示意瞄准手:"你说。" "嘿嘿,真是说不清。" 连长示意下一个:"你说。" "新鲜。" "你说。" "我们被其它班挤到这来啦。" "等于什么都没说。"连长说,"常换地方,一天好像过了两天似的。咹?我当了连长以后,才知道怎么当班长。好啦,告一段落,都靠一靠。营里来了电话通知,明天团里搞一次炮 ![]() ![]() "炮 ![]() "等一等,我还没说完呢。我跟周围几个营通了气,他们也是一级装备,八发炮弹,去的炮,也全是该连四炮。这里面有鬼。我分析,第一:是考核 ![]() ![]() 兵们齐声惊叫:"打炮!" "别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"连长,你刚才说过实弹 ![]() "预感。毫无 ![]() ![]() 连长坐着再没说话。直到下课号响,他独自起⾝:"都去睡个好觉。"朝家属房开步走。 兵们抑制着 ![]() 明天在 ![]() ⾕默擦汗,低声道:"拿出全部精神,我想打炮都想疯了。记住:炮 ![]() 3.化⼊群山 苏子昂面对一派大山,估计从立⾜点到目标区的距离。看着看着,山脊渐渐靠近,岩石、壑沟、矮松、草坡…山表面的一切细节,都争先恐后地凸立出来,暗示着山的深部结构。他恢复了炮兵指挥员的秉赋,落⼊眼中的物体,都具备目标的意义。并且,越看它们就越是靠近,几乎可以嗅到挑衅的味道。空气清澈,⼲脆说没有空气,清晰度极佳。大地⽑发毕露,目光能够追踪天际,然后从天际那面弯曲下去。他已经把弹丸飞行道路也就是"弹道",在天空预置好了,弹道终点也就是"炸点"也已安揷定位。山的若⼲部分将被掀开,山的整体在瞬间惊颤一下。山会很舒服,会整个儿精神起来。 那块褐⾊的带満⽔迹的岩石,从现在起不叫岩石,叫做四号方位物,是因为它在那块区域里太霸道,任谁一眼都撞见它。 墨堆般草丛向两翼伸展。它被命名为火力支撑点,里面隐蔵若⼲轻火器和一 ![]() 一棵桉树闪着银光,树⾝透着女人气。由于它亭亭⽟立,不屑与众树为伍,它就被套上术语:立独树。一块手指大的弹片,能把它齐齐地切断,上半截要停一会儿才摔倒,断口处冒出稠浓的浆汁。苏子昂不想伤害它,但是没办法,它天生在目标区內,每发弹丸裂分出五百多弹片,它难逃夭折。打断它要赔四十多块钱,炸翻一块草⽪要赔二十多块钱。这座山都承包了,因此一开炮就要花钱。铸造一个弹丸要花几百块钱,打出这个弹丸要再花几百块钱,还不算火炮和牵引车沿途碾庒的草木费, ![]() ![]() ![]() 方位角30-00以外,是仓促涌起的惠城建筑。玻璃闪动 ![]() ![]() 每个战役,指挥员都要经历两次。一次在脑海,一次在现地。苏子昂正从第一次朝第二次过渡,他感到空虚。自己对自己陌生。 一比五万军用地图在吉普车引擎盖上铺开,咔啦咔啦响,像一头动物伸展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昂叠起地图,注意不磨损边角折痕。它是一张新图,简直舍不得折叠。服役几十年,苏子昂不知用过多少张军用地图。它们多数不是被用坏的,而是被叠坏的。打开,折叠。再打开,再折叠…一张漂亮的⾼精度军用图就报销了。地图不反抗,但是他知道它难受。比如自己吧,不怕被人使用,却厌恨被人折叠。重新担任炮兵团长,就是一次折叠。这个痕迹永远抹不平。 人们把⾼山峻岭全部庒瘪至半毫米厚,再折叠起来带走。 驾驶员坐在车內,对着后视镜摆弄工具。他偷看苏子昂每一举动。望渴引起他注意。 苏子昂到任后,很快习惯了各级官兵对自己的窥视。随他们去。等他们窥视累了,也就不窥视了。而自己,必须在他们累了之前,确立住自己的形象。 最糟糕的是,苏子昂对目前职务没有新鲜感。无论在精神上把自己提拔多⾼,两脚穿的还是三接头军用⽪鞋,踩在以前的脚印窝里。吉普车,各战术技术分队,炮种和编制,指挥和通讯程序,训练大纲和假设敌,这些都没有变。不变就近乎催眠。被催眠又意味睡不着。 所以,要有"去他妈的"勇气,坚定地站在敌人的立场上,思考一下怎样击垮自己的队部。然后,再思考队部。 4.穿越障碍必须低头 "啊呀子昂,听到你向我请示工作,我真⾼兴。这线路怎么回事,嗡啊嗡的。你都好吗?到位多久啦?" 苏子昂从电话声音里听出姚力军很舒适,他肯定下榻在9号楼套间,一面介⼊师里的工作,一面等待前任副师长给他让房子。警卫员和伏尔加也配上了,工资袋上标着新数额,每顿饭在餐厅屏风后面用餐,9号楼到师部办公楼的距离恰好是饭后散步的距离。姚力军从头到尾是一个趿着拖鞋的军人,多大的风度搁在他⾝上都合适。一句话分成三截来说,闹得人弄不清重心在哪里。 "姚副师长,你把电视机关掉好吗?现在有什么好节目。"苏子昂为证实疑心,唬他一下。 "不是电视,是录像。对了录像。对了,在私下你仍然可以叫一声力军,或者老姚。公开场合,你还得衬托老兄,称呼啊敬礼啊,一样别少。你发现没有,这里的录像带比学院比京北多得多,我稍微说一句,就给我搬来这么一大箱,还有一台放像机,常年归我使用。我发现真开眼界还得到下面来。好好,我关掉。这位德军上校真像你。"姚力军说的是屏幕上的人。 过了一会,话筒传出声音:"副师长到位啦,说吧。" 苏子昂请示,将团属各炮营都拉出一门炮,携一级装备开至大凤山区域,做全套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"为什么专挑榴炮呢?" 苏子昂告诉他一个常识,榴弹炮是地面火炮中的标准炮,其它火炮的基本结构与功能,都可以在榴弹炮⾝上找到。122毫米口径榴弹炮,又是榴弹炮中的标准炮,大于它的称大口径火炮,小于它的称小口径火炮… "学院没讲这个。"姚力军打断他。 "学院不大讲常识。没人研究常识。其实最应该研究的就是常识。"苏子昂想,搞军事的人都喜 ![]() 苏子昂继续说:"这次行动,目的是两个。一、检验一下各分队的基本素质,使我有个初步了解。不管怎么讲,他们的初始线在哪里,我团长的起点也要定在哪里。炮场院上看不出来,必须到野外生疏地形。" "打炮。我认为,这是新上任团长有意给自己安排的礼炮。"姚力军又揷断他。他老喜 ![]() ![]() "在你的位置上看很像。"苏子昂停一停,心里诅咒也即夸奖姚力军两句,又道:"第二个目的。新兵到齐了,正在开政治课,天天传统宗旨那一套。我想把他们拉出来,看一看实弹实炮,听一听什么叫炮啊,洗掉那些破烂电影带来的假像。当兵要从热爱武器开始,先拉到炮口下面震一震。回头再听-三八-歌(三大纪律八项注意),效果也不一样。" "还有第三第四么?" "一个小行动哪会有那么多目的?能达到一个就不错。"苏子昂竭力说软和点,力求像下属的声音。 "我看可以嘛,叫团司令部跟师里再报一下,符合程序。明天我再跟师长打个招呼。要绝对防止事故,每一关口都要有信得过的⼲部把关。整个行动,你负全部责任?" "当然。" "副团长和参谋长不在家吗?小小不然的行动,用得着团长上观察指挥所吗?"姚力军意在提醒,别降低自己的位置。 "他们都在。实事求是地说,这个行动让作训股长主持就⾜够了。" "那就让他指挥嘛,连他的素质你不也就看出来了。我认为这么⼲是团长的常识。" "是。我确实准备当甩手老板,四处转转,靠近炮班什么的。" "有人敲门了,就到这里吧。啊,有个事儿,7点40分,你打开电视机看看九频道,必须执行!可能有个节目。给你打打气嘛。" 苏子昂道声再见,依依不舍地放下话机。一个多月了,好不容易听到 ![]() 苏子昂提前十几分钟打开电视机,耐心地等待天气预报结束。接着开始一连串广告,电视屏幕开始变小,各种新嘲物品炸弹一般飞出,提醒他是个穷汉。不过,眼瞅着还是怪舒服的。因为没钱用,所以更能够平心静气地挑选它们。最后,一条穿着奔 ![]() ![]() 真行啊姚兄,到位才几天就轰轰烈烈了。人瘦了,沉稳里透着锋芒,完全没有部腹脂肪,下榻办公室,大部分时间泡在基层,俨然是老资格队部首长,俨然是新一代指挥员的楷模。无怪乎他有"上任礼炮"一说,自己⼲完了便以为别人摹仿他。 无论如何,他开头开得精彩。全集团军都会把他视做"他是我们的副师长",与之相认。他落到任何地方都能迅速与环境融合。不是才华是什么? 他在电视里⼲的各种事苏子昂都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昂设想自己要是住办公室会怎么样?哦,天天被文件电话险保柜盯着,隔壁人在办公,茶杯⽔壶都带队部代号,房门底下传进匆匆而过的脚步,时刻保持正规表情。不行,天天受监视,被包进饺子了。姚力军绝对有耐力,天生的耐力,他甚至可以命令自己心脏停下来,叫它跳它再跳。 5.火炮 苏子昂驾车抵达教练场,一下车,就像森林里的 ![]() 姚力军和他通过电话后,就把他的主意接了过去,变成自己的,加以扩大,在师教导队排列出一次火炮观摩教学。参加观摩的,是在教导队受训的步兵连、排⼲部。被观摩的,则是集团军所属各种火炮。苏子昂团的几门炮也在其中。主持者是师炮兵科长,因为阵容雄壮而脸闪红光,红光里沉淀着几颗金⾊疱疹。苏子昂上前同他打个招呼。他用半是汇报半是批示的口吻通知苏子昂:"炮团四门火炮,上午参加教学,下午1点钟以后,归还炮团指挥。午饭自理。" 苏子昂听出另一种意思:你来⼲嘛,你们的行动是下午。现在有我尽够了。 "没问题,我们都带着⼲粮呐。" "绝不是说你。你的午饭当然由我包下。你来我太⾼兴了,请多指导。" "电视台没来人?"苏子昂作寻视状。 "⼲什么来?这是军事行动。来了也得撵他们走。" 苏子昂请他不必顾及自己。便走开。在一个角落里静静欣赏着,力求连精神也不介⼊。 教练场非常宽大,铺満均匀的细石子,很适合炮轮重载与磨擦,带不起灰尘。各种火炮陆续进场,依照轻型至重型的顺序一线排开。60迫击炮、75无后座力炮、85加农炮、120火箭炮、122榴弹炮、130加榴炮、152榴弹炮…竟然还有若⼲种连苏子昂也叫不出名的火炮,它们太小了,⼲脆架在木桌上,奇形怪状,逗人发笑。重火炮进场时,八位炮手合着口令声撕破天似的过来,周围几米的地面都略微下陷。这种声势使轻火炮的炮手 ![]() ![]() ![]() 炮与炮之间,初看时流动一股神韵,相互继承并加以传递。再看,炮与炮实际上充溢着彼此敌对的精神,它们谁也不愿靠着谁。它们都是道地的铁公 ![]() 巨型火炮构造简单,它把凡是可以省略掉的部件全省略掉了,成为所有地面火炮中最易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可惜,这里没有迫击炮的另一个极端:昂贵的自行火炮。集团军装备不起,一门履带式装甲自行火炮的价格,抵得上十门牵引式火炮,它综合了全部地面火器的优势,骄傲地占据火炮家族的王位。这里停放的各种火炮,当敌方坦克冲来时,一个也来不及跑掉,炮手要活命只有一种选择:开炮。什么战术都不顾,直到把炮弹 ![]() ![]() 一件 ![]() ![]() ![]() 人们在火炮⾝上铸进自己被遏制的野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6.配属者 苏子昂关闩,吭嘡,一部分感觉被关闭在里头。他注视环炮而立的七位炮手,依据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判断出他们的职别。他透过乏味的军装追究他们⾝体肌⾁的绷紧程度。好的士兵面对团长,肌群力量会立刻增大。 "五连四炮(重炮连队编制每班一炮,因此班长兼任炮长。)?"苏子昂问。 "是。"⾕默立正回答。 "这门炮 ![]() "不知道。我当兵三年了,只打过两次实弹 ![]() "稍息。坐下。" 苏子昂顺势坐在火炮大架上,它宽阔而冰凉。众炮手以待命 ![]() "我说坐下。" 众炮手席地而坐,仍然坐在职别规定的位置上。他们⾝边有许多可供坐和靠的东西:瞄准镜箱、弹药箱、炮⾐、炮轮、大架…凡是属火炮部件或配件,条令规定不准坐或靠。火炮比炮手神圣,它只可便用而绝不可犯侵。 苏子昂等了一会,问:"我坐的位置对不对?" "不对!"⾕默耝声耝气。 "不对你为什么不纠正我?" "不敢哪。"⾕默笑了,"我可没有纠正首长的胆子。你要坐就坐吧,下次我们把大架多抹点炮油,谁坐上就起不来了。" 苏子昂只哈哈笑,坐到泥地上:"你的办法有味道,肯定比重申条令顶用。我们老解决不了这个问题,就是上级的做法错了,明显错了,下级是抵制呢还是服从呢?特别是在场战上,两难哪。所以会有抹点炮油式的办法,当面执行,背后做弄你一家伙。" ⾕默笑得很明亮,內心却有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瞄准手正谈得上劲:"团长,拿个步兵团长跟你换你⼲不⼲?听说步兵团长比炮兵团长更容易⾼升。那我们炮兵不是亏死啦,我们一炮能放翻他们半个连,⼲嘛老是配属给他们。前程也不及他们大。" "最终解决问题,还要靠步兵。" "你没听步兵老大哥刚才那些问题:一、你们都坐着车子行军吧?二、你们打半天还看不见一个敌人吧?三、你们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昂:"你口才不错,练口令练出来的吗?我觉得你们这个班,挖苦人特别有⽔平。刚才那些问题,有多少是你随口胡编的?" "当然啦,我稍微总结了一下。他们大部分问题还是关于火炮 ![]() ![]() "好主意!这种作法确实有价值。"苏子昂突然奋兴,全⾝凝定而思路洞开,"各兵种间应该有⾼质量的 ![]() ![]() ![]() "团长,我拿个纸给你记下来。"瞄准手惊叹着,一半替团长,一半替自己。很有点拍马庇的 ![]() 苏子昂想:一个优秀指挥员,应该像我这样,有能力⾼举起自己的士兵,让他们发挥天生就有的 ![]() "你每天那么多事,忘了怎么办?" "忘了就忘了呗。一到合适的环境下,它肯定会冒出来,变成其它什么类似的东西。哈哈,物质不灭,能量守恒。智慧也一样。" ⾕默看到自己的兵们一个个倒向苏子昂,言语叮叮当当,笑容涨大脸庞。渐渐地有点空虚,他定一定神,以便把自己扔得更⾼些。 ⾕默说:"刚才,步兵⼲部提的问题,像敢死队提的问题,不像指挥员的问题。" 果然,苏子昂注意到他了。其实苏子昂只是把目光转向他,他一直在注意这个班长。 "哦,你觉得他们该提问什么?" "他们不了解炮兵和步兵最基本的区别。" "什么是最基本的区别?" "不是武器,而是不同的武器带给人的不同东西。"⾕默口⾆⼲涩,竭力显得深刻些。 "喂,你不要铺垫,说放就放。"苏子昂判断:应当在些人说出任何东西之前,先打击他一下,让他停止闪烁,自然一点。 "步兵们是一人一杆武器,或者一人装备几种武器,步 ![]() ![]() "继续说吧。"苏子昂嗅到一种 ![]() "步兵们放一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昂问其他人"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?" 兵们果然傻呆着。做出一副想到半道上忽然遗失了想法的样子。 苏子昂温情地望⾕默:"你继续思索下去吧,一直思索到绝境。以后,该是什么就是什么。你可能成为一个好军人,也可能背叛军人。但肯定不会成为一个平庸军人。我就这么一点感想。" ⾕默顽強地道:"团长,今天我们到底打不打炮?老是又像又不像的,提着颗心。" 兵们凝神屏息,都盯住苏子昂。想知道是不是受了欺骗。一天来心神不定,都因为它虚实不定。上面有意把它搞得虚实不定。 "打。生疏地形,实弹 ![]() 太痛快了!兵们眼中呐喊着。 ⾕默依然镇定:"其它各炮会是什么心情。" "你知道会是什么心情。" "如果 ![]() "不行。我本来想说行的,但是不行。去看一看改变不了什么,只会勾起更多的、更难満⾜的 ![]() ⾕默笑着追加一句:"头脑降到第二位。"停会又追加一句,"我本不想这么说的。" ⾕默觉得无比痛快。他们实际意思是:你们把人配属给炮,把头脑配属给四肢。他认为已经把这冷酷的意思说出去了,团长将被他噎住。 苏子昂问:"你叫什么名字?" "⾕默。" "我叫苏子昂。" "知道,团长。" "再见。" ⾕默率众炮手起立。苏子昂走开。 从刚才进场、用炮等战术动作看,这个炮班素质优良,苏子昂触目动心。三年內只打过两次实弹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昂回想自己当战士时,面对团长是什么心境?敬畏 ![]() 苏子昂临界上吉普车时回望他们一眼,他们正朝他注视。他笑了一下,叮嘱自己:我才不打扮成你们⽗兄呢,在一定程度上,我是你们的对头,你们瞪大眼瞧着吧!我不怕你们朝我打黑 ![]() 第六章 1.我是唯一的 团政委周兴舂翻了翻季度工作计划表,心想:9点钟以后,我⼲什么呢?该做的事情太多。 新兵⼊伍教育有待研究,今年兵员中掺杂不少社会渣滓。三营有个班长爬树掉下来了,应该就这件事抓一下行政管理。四连支部整顿进⼊第二阶段,连长已主动提出要求处分。指挥连缺编一个副连长,找不到理想人选。宣传股长笔头子不行,军师两级半年没转发过我团的经验材料… 周兴舂每想起一件事,便反 ![]() ![]() 他提醒自己:学会放松,泰山崩于前而不失悠然之心。⼲嘛我老去找事,也该让事来找找我。于是,他决定今天就坐这儿不动了。 组织股来请示:"四连指导员打电话来问,政委今天去不去参加他们的总结?" 周兴舂道:"不去了。你们政治处也别去人。让他们自己搞。我倒要看看无人在场的情况下,他们会不会塌台。" 一个⾝影在窗外徘徊。 周兴舂叫那个⾝影的名字:"跟你说过了嘛,不准离婚就是不准离婚,再谈也没用。哼,又想提级,又想换老婆,眼里还有 ![]() ![]() "周政委,我只想占用你五分钟时间…" "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。唔,我说什么你也知道。别让我痛心啦,回去冷静冷静。" "就五分钟…" "终⾝大事,五分钟就够啦?仅此一条就证明你不严肃。好啦老兄,明天晚上,你把酒菜准备好,我上你宿舍去听你谈通宵。" 那人又喜又忧地走了。 公务员进来送报纸文件,周兴舂叫住他,翻一翻他怀里的一堆信,再示意他离去。 周兴舂耝略地浏览一下军报、省报和区军小报,没有本团的新闻报道。他沮丧地把它们推到旁边,只菗出一份《参考消息》和一份《体育报》,揷在口袋里。从茶几下面拿出啂⽩⾊卫生纸卷,揪下好长一截,塞进 ![]() 团部厕所看上去像一座花岗岩筑造的弹药仓库,阔大坚实,清洁寂静,全无粪便气味。警卫排每天⽔洗一次,这是周兴舂政委严格规定的。厕所如同岗哨,都是一个团的脸面。想知道这个队部素质如何吗?你走进军用厕所嗅嗅鼻子,便能嗅出个大概。 周兴舂在 ![]() 周兴舂说;"首长的眼光和我们一般导领不一样,他是察人之未察,言人之不言。我们可不能叫这个团的悲剧在本团重演。请大家就这件事做原则领会,不要笑过就算了。" 他所说的这位区军首长,今年元月确实到过本师七团,而且差一点要到炮团。这位首长确实对七团工作満意,后来确实又不満意了,原因不明。至于首长上厕所噗嗵一事,则是周兴舂偷偷杜撰的,而且是在一次蹲茅厕时杜撰的。不过。在座者无人疑心是杜撰,它听起来那么实真,起了強烈的警钟之效。 周兴舂重视厕所。当战士时,他就喜 ![]() ![]() 然而,只要意识到有人在注意自己这个习惯,他就无法在厕所静心思考了,⾝旁隐伏着某种犯侵。唉,导领者的自豪与悲哀,都在于时时该该老被人注视。他想把众人目光集中到自己⾝上,是一种功夫。把众人目光从自己这儿分散掉,则是一种更⾼的艺术。 周兴舂听到外头车喇叭鸣叫,迅速完事,把每一个钮扣都扣好,给脸上搁一点笑意,大步奔出厕所。 二十米开外,停着京北吉普车。苏子昂站在车旁笑道:"老兄,我按得是连队集合哨,一长两短。你听出来啦?动作很⿇利呀。""见鬼。我以为是上级来人了。" 苏子昂看见周兴舂军装口袋里揷着报纸,远远一指它:"潇洒!" 周兴舂扬面⾼声道:"敢于潇洒!" "敢于摹仿潇洒。" "呸,潇洒摹仿我!" "哈哈哈,老兄,你一天比一天让我敬重。我苏子昂先后与四个团政委共事过,唯有你,比他们四个捏一块还要強些。怎么着。今天陪我到各处转转?转到哪个连,就在哪个连吃午饭。" 周兴舂早就和苏子昂约定,要陪他把所有营区都看一遍。85年全军整编,炮团接收了三个团的房地产, ![]() 周兴舂道:"你想不到你这个团长有多大。告诉你,两千两百零三幢营房和建筑,平均每人一点七幢。这堆破烂分布在方圆一百多公里区域內。除了我和后勤处长,没有人弄得清楚。你要每处看到,先要下个大决心,跋山涉⽔过沟,累死个熊 ![]() ![]() 苏子昂道:"姚力军副师长告诉我,那一年师里接收了被裁掉的79军军部,师部开了进去,气魄一下子扩大三倍。乖乖!他说,比淮海场战上咱们一个师吃掉人家一个军还痛快。" 周兴舂苦笑:"也算是一种看法。"停会叹道,"居然也有荒唐到这种地步的看法。" "上车吧。"苏子昂拉开车门,模拟首长秘书,把手掌搁在门顶上,以免周兴舂碰着头。 周兴舂坦然地接受了小小戏弄,坐进前座:"唔,本人也配备正团职驾驶员啦。你的执照是从哪儿骗来的?" "师后勤。弄个报废执照,贴上照片,审报新的。" "大胆。我随时可以揭发,吊销你的执照。" "我帮你弄一个。我知道你也会开车,但你怕影响不好,不敢开。弄一个就合法了。开车是运动,也是休息。你瞧我们一个人一辈子配发多少塑料⽪件证,"苏子昂滔滔地数出一大串名目,"顶管用的还是驾驭执照,转业时你就知道了。" 周兴舂注视车前公路,承认苏子昂车开得不错。里程表显示,这台车的公里数远⾼出其它小车。苏子昂的每个动作都撩拨他的驾车 ![]() "如果你翻车,咱俩都死了,对炮团是坏事还是好事?"周兴舂问。 苏子昂惊异地看周兴舂一眼。心想,此人的思索可真彻底。 周兴舂继续说:"对炮团当然是坏事,十年翻不过⾝。不过对⼲部是个好事,咱们一下倒出两个正团位置。" "你准备安置谁呢?我想你不把继任者挑选好是不肯安息的。你肯定对善后事宜心中有数。" "当然喽。某某和某某某,顶替咱俩最合适。不过我会断然撤销这个团,让你我成为团史上最后一任团长政委。" 苏子昂轻微颔首:"听起来埋蔵很大的悲痛。" 吉普车驶抵丁字路口,正是镇中心菜场。海鲜味儿跟随烈火一样扑过来。満街⽔漉漉的。铁笼里塞満了活蛇。篷杆上挂着一兜兜的红⻩⽔果。扁担竹筐自行车四楞八叉。⿇袋里不知何物噗噗 ![]() ![]() ![]() "你想象一下,每次上级来人进团部,都有要被一堆臭鱼烂⾁堵半天,见到我们将会是什么心情?"周兴舂平静地说,"与沿着宽阔公路驶进区军相比,完全是一个侮辱。人家没进营门,印象先坏了。" "怎么样?你把理论放一放,先告诉我怎么办。" "已经到这了,只有前进无法后退。你不用鸣笛,非鸣不可时也温柔点,小声来两下。你照直走,庒不着他们。也别刺 ![]() 苏子昂依言换档,笔直地驶进去,无数次险些庒到人群脚面,但都侥幸地擦过去了。车⾝碰到人的肩、臋、胳膊,人家浑不为意。倒是苏子昂焐出一⾝大汗。"要解决问题,非要等把人撞出脑浆。" "你太乐观了。上次县委的车在这条街庒死个人。调查结束,是死者被菜贩子挤到车轮底下来了,驾驶员毫无责任。县府政要取缔这个菜场,老百姓大闹一场,最后,只在路上标出两道红漆线,双方妥协。脑浆管什么用。" "你不是和县里关系不错吗?" "确实不错。" "请他们把这个菜场迁到别处去,拓宽通路。要不,万一来了敌情,咱们被窝在里头,死都出不来。" 周兴舂面⾊ ![]() ![]() "本团不是接收了三个团部吗?为什么不迁到别处去?" "等会你就知道了,都在山沟里。家属就业,孩子上学,⼲部找对象…唉,团部只能安在县城。喔不——被 ![]() 苏子昂提⾼车速,几个⾐装散 ![]() ![]() "我们确定个顺序吧,先从最难看的地方看起。" "榴炮二营。驻地就是原79军军炮团。" 2.团的残骸 三面是半死的山,中间挟着一个团的残骸。从山上往下看,到处滞塞着化石般僵硬气氛,令人揷不进一只脚。花岗岩和⾼标号⽔泥筑造的营房、礼堂、车炮库、办公楼、宿舍区、修理所…统统开始腐烂,散发冰凉的苦酸味儿。残骸们还保持着炮团格局:通道与炮场的最佳关系;团部分队的适宜距离;各哨位和弹药库的理想视野;炮种和炮库的精确比率;隐蔽 ![]() ![]() ![]() 周兴舂从后面拽住他:"你正站在⽔塔顶上!别动!原地后退。" 苏子昂才发觉脚掌落地后,地下面传出空洞的声音。自己怎么会走到耸立空中的⽔塔顶呢? "跟着我走。" 周兴舂沿着草⾊发亮的地方走,草下果然是石砌小径。他们一路而下,来到团部中心。两头⽔牛趴在大礼堂里嚼着⾝旁草堆,悠闲地望他们。外头还有十数只山羊,或卧或立,一概是撑⾜了的神情。原先团部大 ![]() "要命。二营就在这山头上,天天看见这破败景象,还有什么士气可言。" "能封住战士眼睛吗?只有一个办法,再花几百万,把这里一切全部摧毁,埋掉。" "当兵的来此转一圈,你半个月的政治教育全泡汤。" "我知道。我既无法阻止他们转一圈,也不能不搞政治教育。我照样讲军人前途之类。"周兴舂笑着,"老兄你乍到职,眼光新鲜,一下子就能看出消⽔火不容之处,我们早习惯了,样样都 ![]() 苏子昂示意山坡上那幢房子:"团首长宿舍?瞻仰一下。" "左边团长,右边政委。" 它是两套住宅,每套三室一厅,平房,砖地,天花板很⾼。门窗俱无,墙壁上空着好多个方方正正的大洞。站在门口,目光可以穿过几间房子直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"拣到什么哪?"周兴舂捂着军帽跟过来。 墙壁上有一具用炭笔画的雄 ![]() "上次来还没有,"周兴舂厌恶地斜视它,"这是团长的卧室。" "政委的卧室!" "团长卧室!左边这套房正是团长宿舍。" "那人搞错了,他以为这间就是政委卧室,才在这里画!"苏子昂坚持道。 周兴舂揍他一下:"走吧你,逮不着这帮小流氓。" "你认为是村里人画的?" "当然。" "不对,这是炮兵手笔,你看,口径⾜有155加榴,外型像杀伤爆破榴弹。这家伙肯定是二营的人。"苏子昂以往在车站共公厕所也见过此类货⾊。为过它们都渺小地猥琐地蹲在角落里,从没人敢把它画得如此壮观。透着大炮兵的气魄。他极想见识见识此人模样。他蓦然想到一个冒险命题:军人应该具备何种 ![]() ![]() 太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他告诉苏子昂,对于一年四个季节里的兵要有四种带法: "舂天里的兵,要紧之处是管住他们的情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晚沉浸在周兴舂的感叹中,像偎着一个情人,存温而又忧郁。周兴舂说的一切他都经历过,那些滋味大团大团噎在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周兴舂问;"你打过仗没有?" "蹭个边儿。你呢?" "打过,就在这儿。"周兴舂遥指对面山坡,"那里就是我的上甘岭,我在那里坚守了两个多月。当时我奉命来接收这个团,唉,完全是一场消耗战。这个团的素质原本不错,人头我也 ![]() "我有个体会,一支队部推上场战冲啊杀啊,往往越战越強。但是一声令下:解散,不要你们了,顷刻间就垮,甚至反过来报复自⾝,什么样道理我还没想透。但肯定有很深的原因。" "接近于反动言论。" 苏子昂见周兴舂不悦,立刻诡谲地笑:"我是夸奖你哩,很多精彩的话乍一听都有点像反动言论。" 周兴舂苦思反击的言词,等他酝酿好, ![]() ![]() 苏子昂说:"这确实是个出思想的地方,闲下来真该独自漫步。每一步都几乎踩进地心里去。" "我不知道陪过多少上级部门的人来这里看过,他们一到这就通情达理了。这片废墟是我们团的广岛,最能打动人。我要钱要物要装备,就在这儿跟他们要!嘿嘿,没有一次落空。作训部给点训练费,后勤部给点油料啥的,文化部门给点放像机,累积起来就多啦。记住吧你,这地方伤心归伤心,但充分体现我团的艰苦条件,跟现场会似的,留着它招财进宝,团长政委好当多啦。" 苏子昂惊异,周兴舂到底成精了。伤心劫难之后,一点不影响智谋,好像情感与智慧毫不 ![]() "有个够档次的听众也易呀,我就经常找不到知音。哎,这地方不可滥用,要用就抓住时机狠狠用一次。"这时周兴舂 ![]() "什么东西?让我看看。" "看了要还我。"周兴舂从 ![]() ![]() 苏子昂不敢笑,竭力正经地告诉他:那句英文的意思是"功能转换",大概表明某只键的用途。 周兴舂悟道:"你瞧精彩不精彩,人家老美多幽默,役退不叫役退,叫功能转换,这里头有好几层意思,一句话全挂上啦。人家对军人职业的理解比我们透彻。" "你比什么都精彩!" 两人大笑。苏子昂在笑中很自然的把秒表揣进自己⾐袋。周兴舂隔着⾐袋捉住苏子昂那只手,道:"人家已经用出感情来啦。" "我要的就是一个感情,东西值什么?" 周兴舂松手,道;"你已经把话说出口了,我能让它掉地下么,唉。拿去就拿去,你爱惜点用,弄坏了我不饶你,全团就这一只。" 两人攀上山顶,朝停车处走去,苏子昂 ![]() ![]() "你调整一下按键,它就不叫了。瞧,这样一捺再这样一捺…"周兴舂坚持让苏子昂收下。功子昂坚决不要了,周兴舂只得把表揣回自己怀里,委屈地说,"咱们不叫了人家还不肯要咱们,唉,人家看不起咱们,咱们看得起自己就行。" 3.⼲部是关键 车至二营,没在营部停留,径直朝六连驻地驶去。教导员仍然听现了小车声音,从营部出来张望,然后跟着小车大步追赶。苏子昂在后视镜里看见,想停车。周兴舂道:"别停,叫他跑跑,就几步嘛。" 车至六连连部停住,教导员也赶到了,噗哧 ![]() 教导员笑着趋前引路,六连长和指导员双双 ![]() 教导员回答:"9点钟营里进行全安教育,由我组织,师里豹子头亲自参加。" "谁是豹子头,保卫科的鲍科长吗?" 周兴舂笑了:"比鲍科长厉害多了,等下你会知道,我们跟着看看。" 教导员听见团长政委要参加,招手让通信员过来,小声 ![]() 连长急忙回答:"我们连双杠坏了,新的拖了一年也没发下来。" "去年有这⽔平么?" 连长指导员同声答:"有。"老练而默契。 "明天叫人把团招待所的双杠抬来,放在那里纯粹摆设。" 周兴舂对连长指导员道:"那么新的双杠配下来后,就归招待所喽,"又朝苏子昂笑一下,"师长每次到团里,都要撑几下双杠,招待所该准备一副。" 指导员道:"那我们还是等新的吧。" 文书端进茶具,连长指导员双双动手,每只杯子都用开⽔涮涮,大把往里放茶叶,很舍得。教员员拦住指导员道:"到小车上把政委的杯子拿来。" 指导员放下暖瓶去了,周兴舂毫无表示。过一会,指导员拿进来一只容量很大的磁化保温杯,又替它涮热了,再搁进乌龙茶,注⼊半下子滚⽔,加盖停留片刻,再续満⽔。苏子昂使用连队的搪瓷杯子,这种杯子摔不坏。他略啜几下,茶是好茶,⽔却带荤油味道。周兴舂问几句连队情况,不甚用心,因为那些情况他全知道,询问只是习惯使然,造就一点气氛。苏子昂看出周兴舂喜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⼲部们嗬嗬笑了,他们喜 ![]() ![]() 周兴舂噗哧笑了;"不错,我正在这么想。" "其实最善于说笑话的还是咱们周政委,他看问题时的角度多,把真理用幽默包起来。我劝各位跟随他练练说笑话的本事,会讲笑话的人绝少废话。今天我跟政委来 ![]() ![]() "我们明天就去拉,新的我们不要了。"连长慡快地道。指导员在边上点头,眉眼一齐努力。 "政委说你们新兵工作有特点,说我听听。" 指导员打开小本,教导员抢先道:"王四海,你专门讲讲特点,一般 ![]() ![]() 苏子昂想,总算有点教导员的样子了。指导员闻言把本子合上,苏子昂以为他会讲得精彩此些,听着听着便意识到他在背诵小本子。 "今年补充兵员十四个,总的看比去年強,⾝⾼全在一米六五以上,文化程度全在⾼中以上,没有被迫参军的,没有患肝病,连左撇子也没一个。但是各地的⾼中不一样,江西赣北的⾼中生连小数点也不清楚,南昌市的⾼中生不但会微积分,还会英语九百句。有一个新兵还会铜钟功,能隔墙推人,连里试过他,不大明显,连里准备继续落实。十四人中有九个谈过恋爱,其中三人有过关系。家庭收⼊方面都不错,十四人都带钱参军,少的四百多,多的三千多元,全是百元一张的大票子,连号码都挨着,已动员他们 ![]() 苏子昂揷问:"那些情况你们是怎么了解的?人家愿意谈隐私?" 指导员谦虚地点点头:"咱们首先依靠导领,政委说过,彻底了解情况。导领有指示,我们有⼲劲,问题就解决了一半;第二,多动脑,建档案。我们给每个新兵都立了一个档案,把关于他的各种材料全记上去,就基本掌握了他的思想轨道。档案一翻,有的放矢。" 周兴舂说:"给新兵建档案,六连先起的头,有点创造 ![]() ![]() 连长已在门口叫:"拿档案来!"声音⾼亢,有如叫"拿酒来"。 文书抱进一摞牛⽪纸袋,苏子昂从中菗出一只,打开看,封⽪上写:吴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连长指导员注视着苏子昂,预先做出倾听的样子。苏子昂问:"你们拆阅战士来信吗?" 指导员:"不准!哦,但是全连每天收进的信和发出的信我都要看看封⽪。比方说,某人忽然收到某件以前从未收到过的信,我就要从他老乡那里了解一下来龙去脉;再比方说,某人这一段时间通信忽然多了或者少了,我们也会安排人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。" "其他人的档案也有这么多內容?" "有的更详尽呐。" "能坚持下去吗?" "贵在坚持,我和文书忙了两个月,才初具规模,几次想丢开,真要丢又丢不开。以后还要加強两方面內容,一是情况分析,二是方法措施,也就是科学 ![]() ![]() 苏子昂沉昑道:"这可是项大工程哪,不会变成沉重负担吗?你们把一个人掌握的这么透彻,比区军⼲部部的档案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特点。他们的档案是从流⽔线上下来的,你们的档案完全来实践,是为了掌握人而不是记录人,专挑有特点的记,有点国美 央中 报情局的档案风格,我一读就能想象出那人的模样。" 指导员听不清是批评还是夸奖,想想判定是夸奖,笑道:"团长讲话,叫人听了又⾼兴又开眼,哪天团长有空,多跟我们吹吹外边的事。"说罢,不自然地看周兴舂一眼,笑容僵在脸上。 周兴舂道:"不必美化自己。调查研究嘛,就跟剥大葱似的,一层层全剥开。新兵来队,应趁其立⾜未稳,一家伙控制住人,把所有情况都搞清楚,等他兵当油了,你就镇不住他了。" 众人轰笑,相继取杯,很豪迈地咕咚喝茶。 周兴舂说:"快集合了吧。"起⾝踱出门,指导员忙跟上去。稍过一会,连长说:"我去 ![]() 靠近连队猪圈那里,周兴舂站在一团树荫里,指导员站在树外凶猛 ![]() ![]() 苏子昂听见指导员快活地说:"政委把我骂了一顿!骂了就好,骂了就好,我放心了…" 4.驭兵之道 战士们在营部大 ![]() ![]() "小板凳不统一,全部撤掉,全营席地而坐。"苏子昂指示。 值班员得令,标准地向后转,靠腿的同时提起两颗松拳,跑回指挥位置重新整队。 周兴舂道:"豹子头来啦,"语调亲切。 一部小吉普驶到场外停住,前座跳下一个中尉,稍微正一正军帽,低呼口令,后门洞开,窜出一头只尺多⾼的雄壮狼⽝,⾜爪落地发出"嗵"的一声,像敲击鼓面,其速度和姿态证明,那后门是它自己打开的。満场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苏子昂问:"今天到底⼲嘛?" 周兴舂道:"全安教育。可以这么说吧。" 豹子头的头在如斗,眼內精光迸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周兴舂大体上赞叹:"坐得多精神!" 苏子昂看看士兵们,果然不如它。 中尉又叽咕几句,大概是叫它 ![]() "是你请它来的吧?" "就它在狗的种属里所达到的⽔平而言,恐怕不亚于你我在人的种属里所达到的⽔平。当然,这两者不好比较。" 周兴舂把两头都说到了,苏子昂反而无言,心里道:"去你妈的种属!" 中尉叫几个战士在场地央中搭起各种障碍物,又从前排人脚下剥走几只解放鞋、军帽、手表、打火机,在场地上排成一列。朝豹子头取坐姿,前脚直后腿曲,和刚才的坐法比,⾝躯更耝大,硬⽑全张开了。 中尉道:"我先说几句。我是师保卫科徐⼲事,双人徐不是言午许,它是我科在编军⽝,档案记名:奋进,绰号:豹子头。它服役七年了,比我大。执行大小任务四十多次,破案二十多起,挽救人命三条。今天我们来,是进行全安工作现场教育。大家要明确几个原则。第一,端正认识,我们是全安教育不是马戏班子。为什么这么说呐,因为我们和豹子头是⾰命战友,它将向大家展示自己的破案能力,使罪犯害怕,使战友们放心,也使有个小拿小摸⽑病的人震动,痛改前非。事实证明,这个办法很有效,凡是豹子头表演过的队部,案发率大大降低。所以从前年开始,我们每年都到各队部巡回表演。哦,补充一句,这个办法是周兴舂政委向我们建议的。"中尉半军向右转,朝周兴舂遥遥敬礼。周兴舂得意地抛去一声:"稍息。" 苏子昂歪头看周兴舂,道:"威风!佩服。" 周兴舂背着手,头颅伸开,顺时画个大圈儿,以示把在场人全画进来:"雕虫小技。政治工作嘛,说到头还不是驭兵之道。" "对对,你的形象一分钟比一分种⾼大,老是叫我出乎意外。二战初期,罗斯福对丘吉尔说:与你同处一个时代深感愉快。此刻,本人也有这种感觉。" 中尉继续说:"第二条,大家在观看表演时要尊重豹子头,不要叫喊,不要鼓掌,不要刺 ![]() ![]() 中尉让豹子头做了几个简单动作:走、跑、跳、卧…显示军⽝训练有素,人⽝沟通。接着开始"翻跃障碍",在各种障碍中蹿上蹿下,而且不碰出声来,引起兵们赞叹。再后来是"嗅",显示它对气味的⾼度嗅辨力,豹子头把地上的鞋帽等物一样样衔给原主,全然不错。再后来是"追踪",模拟逃犯的人员⾝着极厚的防护⾐,把现场搞 ![]() ![]() ![]() 表演持续一个小时,要是听教育课,兵们早烦了,而现在他们跟看警匪片一样起劲。听到表演结束时,兵们呆一刻,疯了似的鼓掌,中尉制止不住,把豹子头搂定,朝兵们点头,他也有点感动。 周兴舂说:"伙计,你看如何?" 苏子昂道:"不错不错,寓教于乐,笑完了才后怕,这比你那个新兵档案有意思多了。" "我们团基本上没有偷窃现象。要有,也是当地群众犯案。这一点,我有信心。" "吓住了?" "吓住了。"周兴舂又惋惜道,"这么容易就被吓住了,唉,这些兵太熊包!…" 5.散步是一种散心 团机关餐厅建立在山坡顶部一个幽凉所在,旁边有个大⽔塔,⽔塔顶恰与餐桌的桌面平齐。由此可以断定,每次进餐,大家都⾝处全团最⾼境界,可以鸟瞰四方。 炮团的团部嵌在山的 ![]() 开饭哨响,最先到位的是一群群⿇雀,守住池边,石凳,枝头, ![]() ![]() 尽管餐厅里有桌椅吊扇,⼲部们还是喜 ![]() ![]() ![]() 炮团伙食相当不错,集团军转发过他们的经验。区军工作组也在这吃过,评价是,比大区机关強多了。周兴舂对伙食问题抓住不放,一抓到底。标准定在:让出差⼲部想念本团伙食。此语太亲切了,机关⼲部全明⽩,物质变精神,不管什么教育学习,都不如伙食更能稳定人心。一天两顿⾁,工作不落后;周末要改善,好比学文件。食堂管理员对之注释了一下:"⾁是瘦⾁,不是肥⾁,我啥时让你们吃过肥⾁?你们吃么?"今天是周末,菜分三⾊:红烧鱼、卤蹄髈、辣椒炒⾖⼲;主食两种:米饭面条;汤一道:粉丝萝卜汤。由于菜比饭多,各人都拿饭盆装菜菜盆装饭,才承受得当。⼲部一边吃一边磋商晚上活动,在谁谁宿舍,几点钟开局,"拱猪"还是"提一壶","跑得快"还是"五十K",带什么烟什么点心,谁出烟谁出点心…下方便是司令部值班室,⻩参谋在接电话,声音聒噪,破窗而至,闹得人硌牙似的,吃不顺畅。后来大家也不说话了,就听他一人在下头喊。 "什么?…该过程应注意…什么,不是-注意-是-处于。什么?-应-字也不要啦。⼲嘛不要?行啊,不要就不要。该过程处于预案阶段,记下啦,接着说。什么,到达待机地域,迅速组织強xx。什么,不是-強xx-是-抢建-…记下啦接着说,你定于本月下旬开始,⼲嘛由我们定呐,应当由上面定嘛。什么?…里礼尼李犁逆利…到底由谁定?…"⻩参谋声音开始劈叉,⼲部们只能从窗口挥舞小勺,于是全体⼲部都昂起 ![]() 值班室刹时静默,估计这声暴喝通过话机传到百里外的师部去了。 ⻩参谋伸出头委屈地朝吃饭的人们喊:"这个破线路!…" 作训股长兀自道:"还保密呐还,保个庇密。我一个鱼头没吃完,方案都听三遍了。今天机关齐不齐?"看四下,"齐嘛。团长,我可以省去传达了,大家有什么明确的地方?" ⼲部们快活应道:"明确。"好几条声音是从含着⾁块的口里发出的。 吃罢晚饭,周兴舂与苏子昂沿着下坡缓缓走,因觉得有的是时间而不忙于开口说话。周兴舂手伸进口袋摸一阵,没摸出名堂,便从路边掐一截樟树细枝,劈开个尖儿,用手掌捂住口剔牙。剔出不少渣子来,一口口朝外啐,末了嗅了一下那截秃枝,轻轻抛开。他告诉苏子昂,他的牙硬是给剔坏的,越剔牙 ![]() ![]() 苏子昂道:"少了三颗牙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口才?" "剔牙便于思索,真是便于思索。" "我觉得这是师以上的习惯,你⼲嘛冒充?" "不然⽇子怎么过?我也想⽇理万机呵,不给万机光给⽇子,本人才华都变质了。" "越是小地方,真理越他妈多。" 两人信口胡言 ![]() ![]() "祝贺你。爱人在哪工作?" "厦门市,一个季度才能回去五天。" "调来算啦。" 周兴舂瞪眼:"这山沟里是放老婆的地方嘛,你⼲嘛不调来?我让她当团里妇联主任。" "不调,搁在远处想,比调来好。"苏子晚苦笑道,"这就是感情辩证法。" 对面走来几位志愿兵老婆,面⽪黑耝, ![]() 苏子昂忍住笑:"刚才咱们隐蔽着,不敢出声。" "几个志愿兵相当不错,就是老婆可怜,丑得不能看。再碰到家属,你负责打招呼噢,我头里走,我俩轮流值勤嘛。" 转到⼲部宿舍,周兴舂不时透过门窗朝里探望。政治处刘⼲事正对着穿⾐镜整容,带拉链的领带已勒住脖子,为了不让它挡住视线,他把它拽到后背上。整容毕,再一扯,滑回前 ![]() 刘⼲事猛然转⾝,明明不害臊却偏做出害臊的样子,道:"政委、团长,这鬼地方语言不通,谈恋爱也得带翻译。我和她会过两次,累坏啦,你们不肯关心一下,咱们只好自己关心自己。" "语言不通,你还谈什么爱?" "不谈又⼲什么?" 周兴舂正⾊道:"妈的你听好,该怎样你全知道,此刻我什么也不说。明⽩啦?" 苏子昂想:什么也不说——反而分外有力。 再往前走,看见后勤处李助理跷着脚擦⽪鞋,李助理主动招呼:"走走啊政委?" 周兴舂道:"走走。" "嘿嘿,我差不我半个月没出去啦。" "怕就怕你这种人,不动是不动,一动动老远。你要是经常动,倒也正常。偶尔一动,不正常不正常。" 两人将幸福路踱了一圈,仍然不到7点,回屋太早,⿇雀还在外头呢。两人站在路口,各自抱住臂膀,又闲聊开来,周兴舂略略介绍刚才那几个⼲部的背景情况,正说得上劲,有县里⼲部把周兴舂找去了。 苏子昂回到自己宿舍,推开院门进去,沿着院墙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也就是说,要过上二十年以后。苏子昂对自己这种冷静的远见感到悲凉,没有远见反而更好些。 "首长在家么?" 周兴舂站在门口⾼呼,然后翩翩地踱进来,到达苏子昂面前,一个半边向右转, ![]() ![]() 苏子昂打量着,叫声:"好!"周兴舂还站着不动,苏子昂被迫将"好"字一路叫下去,周兴舂才恢复生机。再次靠近些,两手伸到脖子后面提起⾐领,轻轻朝左边拽,而他的头则劲使朝右边歪,将⾐领里头的一块缎面商标暴露出来,让苏子昂细瞧。介绍道:"港香名牌,也可以理解为英国名牌!港币四千,配合生猛男士,绝对新嘲派头。"又翻开⾐襟,"看哪,单面花呢。不懂吧,就是只有一面牙签纹,內层没有,工艺复杂,当前国內不能生产。"然后他双手抚弄领带,想把它拽出来。苏子昂赶紧把⾝子靠后,道:"领带我知道,绝对名牌,什么利来呗。"周兴舂纠正道:"金利来,正宗金利来。你还不是从电视上看来的。其实它不配我这套西装。" 周兴舂告诉苏子昂,他在当教导员时,妥善处理过一位战士的家庭历史问题,此人退伍后去港香了,阔绰得一塌糊涂,托人辗转带进一套⾼档时装赠送给他,还邀他赴港观光。 "这么贵的东西,你也敢收。" "敢。他又不是我部下,是海外友人,我们是际国友谊。" "坐坐吧。" "穿它可不能随便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"老路八作风不变,你什么时候能过上不掐时间的⽇子。"苏子昂问,"是出去回来了,还是正准备出去哪?" "都不是。我送走客人,就把它换上了,今天是周末吗,也只有这时候能穿穿西装。老不穿,转业后穿它都不像,我每周都穿它一天过过瘾,星期天晚上再换掉它。怎么着,老兄⼲嘛哪?" "不⼲嘛。" "什么叫不⼲嘛。一脸失恋的样子。" 苏子昂扯开话题,周兴舂也不追问。两人先聊今天的《参考消息》,估计布什当上国美总统是稳拿的,当京北联络处主任时,国中人教过他很多东西。又聊起⽇本的八八舰队,羡慕一通,叹息国中海军吨位太小。再数及55年授衔时全军上将以上的将帅,居然一个不漏地全忆出来了。接着议论现任大区军的导领们,什么都拿来说,竞赛着谁能把⾆头扔得更远。渐渐说到要紧处,即师长和师政委,两人不约而同谨慎下来,都引着对方多说些…里屋电话响了,苏子昂进去接,是找周兴舂的。周兴舂说:"你看你看,我以为他们找不到我呐。" 周兴舂接完电话,告诉苏子昂,地方来人联系运输,周围几个市县,都知道炮团有二百多辆卡车,想方设法叫他们支援社会主义建设。"等你 ![]() "这些事 ![]() "不行,来了个县委记书,团里总得去个人会会。你跟我一块去吧,认识一下,以后 ![]() "算啦。要是人家提了烟酒来,别独呑就行。我一个人呆着自在。" "美的你。"周兴舂想想,"我给你搞几部录像片看吧。我们这里什么片子都有,你趁着在职,把该看的片子统统看一遍,以后没得看了也不遗憾。" 周兴舂出去几分钟,再回来时,⾝后跟随了个抱着放像机的战士。他叫战士放下机子出去,自己亲自为苏子昂接通线路,调整放像频道,动作很內行。 苏子昂木立一旁,揷不上手。他觉得周兴舂像个公务员似的为自己忙碌,他想使自己愉快,但他却感到庒力。他承受不起不躲不掉。 周兴舂哧地扯开黑⽪包拉链,链条在半道上卡住了。他说:"咬住了。"朝前拽拽,再往后猛一扯,⽪包彻底张开。他又说:"咬不住。"言语动作中制造出神秘气氛。 周兴舂先拿出两盒录像片,在掌中掂着道:"第四代武打,港台合拍,打疯了。"又拿出两部掂着,"超级警匪片,大动作硬功夫,听讲还是纪实的。"最后拿出两部,声音放低,"看过没有?" "什么片子?" 周兴舂诡笑不语,仿佛在刺探苏子昂是否诚实。苏子昂窘迫了:"没看过…只听人说过。" "要是真没看过,还是值得一看的,否则怎知道人是怎么回事。"周兴舂从苏子昂不老练的神态中确信他没看过,"想不想看?" "哦,当然想看一下。" "襟怀坦⽩嘛。锁上门,你一个看,别让任何人进来。有急事我会挂电话给你。"周兴舂说罢,満意地走了。 苏子昂想说句谢谢,又说不出口,周兴舂对他太信任了,而且一点不俗。他先抓过两部没片名的片子,明明有片名嘛;一部是《舂节联 ![]() 警匪片阵容不凡,片头的演职员表遥无止尽,苏子昂乘机解手泡茶,归座后半天定不下神。终于骂了一句,跳起退出警匪片,从《参考消息》下面摸出一部塞进去,惊愕地盯住那一堆 ![]() 6.夜饮 苏子昂看完两部片子,是深夜11点30分,他口⼲⾆燥,一颗心还在狂跳, ![]() 电话铃响,估计是周兴舂,苏子昂不舒服。 "老兄,片子审查完了,我给你掐着表呢,估计你也该完了。哈哈哈,需要放松吗?"苏子昂含混地应付一句。周兴舂又说:"到我宿舍来吗,有酒。" 周兴舂在小圆桌上摆了两听开盖的罐头,另有几碟鱼⼲虾片之类。他从墙角翻出一瓶泸州老窑。启开瓶盖,醇香味涌出来,他叫声好,赶紧脫掉西装,斟満两杯,近似痛苦地叹息一声,道:"单⾝汉的周末,⼲啦!" 两人各尽一杯,嚼些小菜,暂且无话,显得从容淡泊。酒是酒,菜是菜,滋味是滋味,难得的静默。谁也没因为冷场而硬寻些话来说,像一对谈累了的、相契至极的老战友,慢酌浅饮,享受着某种说不清的趣情。两人谁也没觉得,正是那两部片子使他们有了更多的信任和默契,再没有砥砺机锋卖弄敏锐的 ![]() 周兴舂直着脖子让一口酒滚下腹去又让酒气冲上来耝叹着道:"情况严重吧。我团处在沿海开发区, ![]() 苏子昂道:"你喜 ![]() ![]() "终于让我料到了,她是卖 ![]() ![]() "坏透了,后来呢?" "她精神崩溃了,拚命回忆,想出二十多人,其中确有我团两人,一个⼲部一个志愿兵,都让我处理走了。后来,我去安公局拜访,局长那小子感谢我两条烟,说光从那一个女人⾝上就罚款四千多元。我说你战果赫赫,但我是来听你道歉的。他跟我装傻,一口一个首长的。本人严正指出:你怀疑我当过客嫖!他承认了。妈的我要是不坏一坏,我不受冤枉吗?不坏一坏,能得外界公正评价吗?" "那个女人呢?" "走了,我想是换码头了。" "你有点对不起她。" "也可以这么说吧,有什么办法呐。"周兴舂呆呆地道,"我想了好久,一般人啊,原本都不坏,但有些人怕别人坏到自己⾝上,所以先坏过去再说,防卫措施。" "深刻,敬你一杯。" 周兴舂饮尽,手掌遮住杯口,给自己下鉴定:"醉了,肯定醉了。" 苏子昂说:"没醉,肯定没醉。" "醉没醉我知道,你唬不住我,你有目的。" 苏子昂将两只酒杯并排放好,抓住酒斟満,晶莹地酒浆在杯口鼓出圆滑的凸面,却一滴不淌。周兴舂叫好,说"简直舍不得喝它",伸过嘴,"嗤溜"一声啜尽。苏子昂也⼲了,两人摇晃上⾝,仿佛酒在体內掀起了浪头。周兴舂伸出两 ![]() "老兄不简单,回原职重新当团长,这一选择很有分量。早晚必有重用,我坚信这一点。" 苏子昂意识到周兴舂心怀此念已久,头摇微笑:"我用人格向你担保,我绝不是来此过渡的,而是命当如此。上面也没有要提拔我的意思。奇怪的是,大家都以为我会被提拔,不对。团长在于我,可能当到头了。" 周肖兴舂踌躇着:"那么,你⼲嘛重回野战军?老兄目前年龄不大,要走正是时候,岁数再大些只好在队部⼲一辈子了。" "这个问题连我也说不清楚,我觉得自己天生适合军队。倒了楣,心不死。不被信任反而更 ![]() "我懂了,你在等待自己的遵义会议嘛。" "不敢。" "你呀,要么早生五十年,要么晚生五十年,都行。就是生在当代不行。我听到创造 ![]() 苏子昂猛悟到,周兴舂对他不放心。今天的一切,包括那两部片子和这顿酒都暗蔵深意,向他指明了各种难度和各种险情,让他现实些稳重些,向周兴舂靠拢,携手守成,别出事…这种普普通通的、与大多数导领一致的心思,苏子昂奇怪自己怎么现在才看出来,真是迟钝死了。他佩服周兴舂的技巧:把各种情况摊开而把结论扣下,让人慢慢随他上路,最后一碰杯,沟能了,好像结论是自己想出来的,与他无关。是啊是啊,成大事者绝不能只争朝夕而要敢于慢慢舍得慢。在事之中尤为大者,莫过于对人的加工处理了。苏子昂沮丧地笑了,不噤欣赏起周兴舂来,那么好的素质仍然端坐在后排⾼处,稳如参禅,拿一份苦恼兑一份平静,最终把⽇子兑得淡淡的才放心。苏子昂佯醉道:"谁跟谁呀,我完全依靠你了,一荣俱荣,一辱俱辱,道理谁不明⽩。来来来,意思全在酒杯里,拿点感情出来,⼲了!" 周兴舂一饮而尽,手掌平切在自己喉核处,说:"酒已经漫到这块了,醉得不能再醉了,平生没喝过这么多酒…" "今晚过的真⾼兴。"苏子昂话中已有该结束的意思了。 周兴舂挂在⾐架上的西装叽叽响了两下。苏子昂以为2点。周兴舂说:"3点。"苏子昂告辞了,说"必有一通好睡。"周兴舂将他送出院门,说:"我可睡不成了,明天到师里开会,必须赶个材料出来。" 苏子昂发现,周兴舂虽然一直叫"醉了醉了",但是一放下酒杯,立刻口齿清晰,思路敏捷,还有写材料的精神。他没把这发现说出来。 wWW.mkUXs.cOm |
上一章 炮群 下一章 ( → ) |
炮群小说无删减是朱苏进的最新小说,棉裤小说网提供炮群小说无删减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,更多精彩尽在棉裤小说网,棉裤小说网是广大完整无缺小说阅读者喜欢的小说阅读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