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棉裤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铁骑银瓶 作者:王度庐 | 书号:5395 时间:2014/8/9 字数:48516 |
上一章 恶巨翦庄深侠义两 擒计遭地雪马人单 回五十第 下一章 ( → ) | |
这时,雪瓶已在前面把那顶“骤驮轿”给拉住。“驮轿”在甘凉道上呼为“驾窝子”是前后两头健壮的骤子,当中一顶轿子,走得非常之快,而人坐在里而又是非常之稳。 这乘轿子全⾝都是红毡的轿围子,前后的两头骤子全是“花菊青”那是一种浑⾝斑点,最美丽、最上等的骤子。后面有个跟轿的人是骑著马,手抡著长鞭子,挂带著刀。轿子也没有放著帘子,里面坐的正是霜鬓蓬松、⾝穿狐⽪耳篷、半躺半坐、病容惨黯的金大娘。 忽然她看见了雪瓶自对面骑著马来了,她就赶紧直起 ![]() 瓶儿!难道你真不认识我吗?我,是你的娘啊!当初不必说了!…”她不噤双泪汪然,哭著说:“后来,我可想尽了法子积钻钱,我就是要到疆新去找你,我还想要去见见⽟娇龙…” 说到这里,雪瓶突然向轿中发了一箭,轿后的那人吓得扔下了鞭子,摔下马去。 铁芳赶过来也连喊著:“不可!”并且急了,气了,说:“无论如何,她也是生你的人,你怎能用箭 ![]() 舂雪瓶却连一句话也不说,头也不回,她就收剑策马,越过了骤驼轿,一迳往东去了。 这里铁芳疾忙到轿內去看金大娘,只见金大娘的⾝上倒是没有受伤,因为那枝箭正钉在轿园子上,雪瓶大概也是不忍伤了她的亲生⺟,然而她是绝对不相认了。金大娘此刻却比受了伤还要难过,她就不住地放声痛哭,哭得铁芳都不噤鼻酸。 这时那跟骤驮轿来的人,由地下爬了起来,赶过来向铁芳称呼著说:“王大爷!你老人家原来就是韩大爷韩铁芳呀!…” 铁芳这才看见,这个人原来是土蛋刁三,便说:“你随来了很好,那边…”回⾝指著躺在那边地上,已经中箭⾝死了的吴元猛,意思是叫刁三想法子把那尸⾝掩埋了。 刁三说:“这事您 ![]() 这时,轿子里头的金大娘,哭得死一阵活一阵。铁芳想要劝,却又觉得无话可说,他十分地着急。 刁三又往北指著说:“那边有一个小村落,我们刚从那边来,见那里的人还都很老实,跟山上无关。我想,不如把金大娘暂且送往那儿去,然后再想办法。” 铁芳点点头说:“好!”又不噤叹了口气,他遂就先回去看了著吴元猛的尸⾝,觉得虽然雪瓶 ![]() 这时,土蛋刁三已拾起鞭子来,赶著骤驮轿住回去了,铁芳就上了马跟随,行约五里许,便进了那小村,找了一家住户,就卸了骤驮轿,搀进去了已哭得半死了的金大娘,他们就进去歇息。然后土蛋刁三找了本材的几个人,就携带著锄铲到那里去掩埋吴元猛。铁芳在这里吃了两碗⻩米饭,听这人家的妇女向金大娘劝解,而金大娘却哭得更是厉害,他恨不得堵住了耳朵。 又听这里的男人说:“刚才有一位骑著⽩马,⾝穿著鹿⽪的坎肩,背后揷著一双宝剑,大概是个小伙子吧?刚走过去了。” 铁芳又恨不得去将舂雪瓶赶上,強迫著叫她回来与她的生⾝⺟相认。但是铁芳这时的⾝体已极倦惫,他就在这人家的土炕上睡著了,及至他醒来,时候已经不早。 那土蛋刁三已经把吴元猛的尸首葬毕回到道里来,听说金大娘也不哭了,她口口声声要回凉州府去。铁芳也没去见金大娘,晚间就与刁三谈话,他才知道前夜舂雪瓶在金大娘的那座楼上大闹,当夜老君牛张伯飞到了吴元猛家,述说了疆新迪化以及天山的一切事情,他们才知道所谓“王仲远”就是韩铁芳。鲍坤急要报他陇山五虎之仇,吕道海是本来就不服铁芳,如今他更想斗一斗那⽟娇龙的女婿,所以他们在南门拦截,没有截住,他们便一直追下来,结果都是丧命于深⾕。 吴元猛也是闻知舂雪瓶与韩铁芳齐都走了,往山里去搜他的⽗亲去了,他就急著前来保护金大娘;金大娘也知道了那一连两夜在她楼上大闹的就是舂雪瓶,就是当年她忍痛换给了别人的那个女儿,因此她也催著人套了骤驮轿道来。她可没想到她女儿见了她依旧不认,并且还几乎用箭把她 ![]() 铁芳便觉得不必再问了,自己却十分的感慨。到了次⽇,他便叫土蛋刁三先送金大娘回凉州府,他自己躲避著,不愿和金大娘见面,并且不忍听金大娘时时的哭声。 土蛋刁三护送著那乘骤驮轿走了之后,铁芳又在此休息了半⽇,也骑著马走了。在附近各处又访查了一⽇,也没有看见黑山态与那小山神的行踪。 铁芳只得催马又赶到了凉州城,原想是来到了城中,必又有一场恶斗,可是一进城就遇见了沙漠鼠,他此时居然敢出头了,因为自从土蛋刁三回来,城中已无人不知吴元猛被箭 ![]() ![]() 铁芳在凉州城并没有再宿下,上午来到的,下午他就别了沙漠鼠而出了城,再住东去,这条路径他更觉得 ![]() 祁连山渐渐离远了,他却忘不了死在那山里的师⽗瘦老鸦,与在疆新死在天山的⽗亲罗小虎和死在沙漠的⺟亲⽟娇龙,他难过极了。尤其是⽇前目睹舂雪瓶那样的毒恨,更令他灰心了,他想回到洛 ![]() ![]() 铁芳就蓦然想起来了,这个人原是自己在疆新石塔安家客店里见过的那个安大勇,于是铁芳就带著笑说:“原来你在这里。” 安大勇虽然是跟铁芳很 ![]() 铁芳说:“我从西路上来,今天才到这里,正不知住哪家店才好呢?” 安大勇说:“住店不好,西边有一家朋友,你可同我到那边去住?” 铁芳说:“我与人家平⽇又无 ![]() 安大勇说:“那是我的好朋友,我常提起你帮了我路费,我才到甘省来的事,他也恨不得要见一见你。如今你去了,他一定很喜 ![]() 安大勇说话时,嘴里噴出浓烈的酒气,可见他是才喝完了酒。如今,铁芳也想:既然在此和他遇见了,就去向他盘桓一晚也好,无论怎样他也是在此地住了些⽇子,他又不断与江湖镖客,绿林豪侠往来,由他的口中也许能够听出一些事,探听探听由此往东路上的情形。当下他就连连点头说好,牵著马,同安大勇往西走去,走到一家店酒之前,原来安大勇是从这里喝完了出来,如今他叫铁芳在门前稍候一候他,他就又走进去了。又待了半天,他才出来,他是借了这里一个酒瓶,打得満満的酒,还用一张纸包著 ![]() ![]() 原来他自从在南疆与铁芳分手之后,他用铁芳资助他的钱,把家安顿了,他就离了那石塔庄,来到甘省,先到兰州寻找他的朋友。他那个朋友本是镖行的,但因为吴元猛霸占了甘凉道,使他没有买卖可作,就将镖店关了门。 安大勇投到他那里一看,已经无安⾝之地,便又走了,盘川都已花完,走到这天⽔秦州地面,在街上卖艺求助。不料有个本地著名的好汉赛姜维,因他的江湖话说得不周到,有些狂气,所以就来踢扬子,同他比起武艺,结果不分⾼低,那宝姜维反倒拉他到店酒里,二人结为好友,赛姜维并请安大勇到他的家中去住,供吃供喝,如待自己的弟兄一般。当下他就把铁芳请到赛姜维的家中,时天⾊已黑,这是一个距城不远的小村子,十分清静。 安大勇在这裹住的那间屋也还宽敞,炕⾜够睡两三个人的。他们都是练武艺的人,不怕冷,所以炕并不热,屋里因为要热酒,临时才升了一个小泥炉。待了会儿,请来了赛姜维,原来这个人就姓姜,年已五旬上下,⾝体胖而结实,说话慷慨、举止豪慡,处处都可以显出他是一位老江湖。 他的历史是:三十年前他就在西安府保过镖,也在衙门当过班头,在兰州开过镖店,在甘凉道上,在祁连山里,…总而言之,此人是陕甘道上的江湖老前辈,不但方天戟秦杰,铁爪鲲鹏吕道海等人都是他的晚辈,并且他在二十年前跟黑山熊兄弟也颇有 ![]() 当下他一见了铁芳之面,抱拳道毕了他的这些来历之后,他就说了:“老弟!你是从疆新来的,我猜著你跟那里的舂龙大王⺟女必有些 ![]() 安大勇也点头说:“我姜大哥实在是一位直慡的人!” 赛姜维就于灯光下,用一双鹰眼瞪著铁芳,问说:“老弟你就说实话吧!到底你贵姓大名?” 铁芳此时的精神倒十分紧张,因为⾝旁放著宝剑,他对这人倒是不畏,就慨然说了自己就是韩铁芳,也是与吴元猛结 ![]() 旁边的安大勇听了,立即显出更加钦敬的样子来。那赛姜维却哈哈笑,他说:“我早已猜出来了,我虽没见过你,可是安大勇说了他在疆新遇著的那少年客人,我就晓得是韩铁芳,⽇前有凉州府的人来到这里,说吴元猛新结 ![]() ![]() 铁芳不噤惊讶著说:“啊呀!你倒都知道得详细。” 赛姜维微笑着说:“秦州这地方是来往的大道,我虽不⼲事,连村口我都不常出,可是东来的西往的,没有一个不先来拜访我的。东至洛 ![]() 铁芳一听了这句话,更不由得惊诧变⾊,因为已经许久没人对他这样称呼了。 赛姜维就说:“今年舂天就有人对我说,洛 ![]() ![]() ![]() 铁芳如此被人称赞,也不由得⾼兴,也微笑着。听到了舂雪瓶之事,他摆了摆手分辨著说:“舂雪瓶并非跟我来的,我们不过是有些世 ![]() 赛姜维至此却冷笑着说:“我在江湖数十年,倒还未听说⽟娇龙跟柳穿鱼韩文佩两家有甚么世 ![]() 铁芳头摇说:“我实在不知道,不过我想她是时时在追著黑山熊,黑山熊若逃往甚么地方,她就必定也追到甚么地方去。” 赛姜维一听了这话,却也不由得发了怔,沉昑著,脑里就像思索著。半安天大勇已将酒热好, ![]() ![]() 安大勇本来已经吃过晚饭了,如今他却又陪著铁芳再吃一顿。他跟铁芳谈叙了一些别后的事情,他说来到甘省本想⼲镖行,没想到甚么事也找不著,反来倚仗姜大哥吃饭,真是烦死人!铁芳只得劝他不要忧愁。 这时,赛姜维仿佛也是很忧愁似的,半天之后,他才说:“铁芳老弟!我再同你实说几句话吧! 前天,黑山熊跟柳三喜由此走过去了。” 他说这话,连旁边的安大勇也吃惊。 赛姜维就向安大勇说:“你不记得前天有个二十来岁的⾼⾝材的人来找我,那就是柳三喜,我随他出去了一趟,在南关徐家店,我看见了黑山熊,他的意思是想叫我给他找个地方隐蔵。我本已答应了他,可是昨天我又到徐家店去看他,他却已经不辞而别,连柳三喜也走了,我想他们是因为心虚,不敢再在此住,他走的方向虽不明,可是我知黑山能在西安府还有几位老朋友,并有一处房产,也许他们暂时投往那里去也未可知。不过刚才我听韩老弟说,舂雪瓶必定是追赶他们去了,因此我就又想到了,在半个月之后,西安府就许有一场恶斗,我在那里有一家亲戚,只怕,只怕…” 铁芳一听,就明⽩了赛姜维的意思了,自己至此也难以说甚么话。停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说:“按说,我也应当追了去,帮助舂雪瓶,将他们杀死。我跟黑山熊的仇恨并没有,我的恩师萧仲远确实是被他们所陷,负伤被囚在山洞里,结果惨死了!…” 他忆起在祁连山中洞內纵火的那件事,又说:“可是我如今真懒得再和人争斗,江湖上这些事我也看破了,不过是彼此凶杀,仇恨相报。如今我连舂雪瓶都不想再见,更何况向黑山熊寻仇呢?我说的这俱是心里的话,姜兄你也不要以为我是故意这样解释,为免去你们这些黑山熊朋友与我作对,如今我只盼一路无事,回至我的洛 ![]() 赛姜维一听这话,他就不噤笑了起来,旋又正⾊说:“黑山熊的那些朋友倒是没有甚么跟你作对的,除了柳三喜。可是戴阎王自从被你 ![]() ![]() ![]() 安大勇忽然忿忿地说:“不怕他娘的甚么金霸王!韩大哥你不用发愁!我保护著你往东去。” 铁芳却忽又 ![]() 赛姜维摆手说:“这样办不行,你究竟人孤力弱,而且越来冤仇越深。据我想他们那些人也并不是成心跟你为难,却是因为⽟娇龙、舂雪瓶,他们才恨你。你要是不帮助她们,便没有你的事。再住深些说,假若在舂雪瓶拿弩箭要 ![]() 铁芳倒诧异了,他实在不明⽩赛姜维的话忽硬忽软,毕竟是甚么意思,于是说:“姜兄,你到底要叫我怎样吧,莫非是叫我劝舂雪瓶莫伤害他们?据我想舂雪瓶虽然厉害,可是别人不去惹她,她也不会用箭胡 ![]() ![]() 赛姜维说:“我所担心的只是一个人,便是金霸王⾼越。” 铁芳说:“你刚才不是说他很凶吗?他能够帮助戴阎王在路上与我作对!” 赛姜维说:“他凶虽然凶,但是还能凶得过舂雪瓶吗?他能跟你作对,还能不跟舂雪瓶作对吗?不行!我知道他虽是陕省有名的好汉,长安第一的镖头,但要斗⽟娇龙教出来的舂雪瓶,可是不行,还差得远!” 铁芳说:“你放心!我决不依赖舂雪瓶的帮助,他要是找我就自管找我,我一人挡,决不说他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舂雪瓶!” 赛姜维说:“可是,黑山熊到了长安必定要投他去,他为了江湖的义气,必定收留。舂雪瓶早晚也必找了去,他必帮助黑山熊抵挡。结果黑山熊倒许又为柳三喜救走,可是他一定完了,他是我的妹夫呀!” 铁芳心说:原来此人一点也不慡快,到这时他才说出与金霸王的关系。他叫我别惹金霸王,可又怕金霸王去惹舂雪瓶,真是欺软怕硬,好个“赛姜维”于是自己倒慷慨地说:“姜兄的意思我明⽩了,你就放心吧!由此往东,我若遇见雪瓶,我就必定劝她,黑山熊的 ![]() 赛姜维听了,又发一会怔,便点点头,说:“到时再说吧,我盼望你此次往东,不生事故,并盼望我的妹夫也少管这些闲事。” 铁芳说:“我如遇见他们起了纠纷,我必定要给他们排解,我绝不会偏袒著一方。” 赛姜维又拱手说:“拜托了!还有安大勇在我这里闲住著,他每⽇非常烦闷,叫他跟你往东去一趟也好。明天我托人写两对信,一封给安大勇,叫他到了西安府就去见金霸王⾼越,⾼越必定能够叫他做个镖头;另一封是你拿著,也不必黏封⽪,由此往东只要你顺著大路走,无论大事小事,只要对方是个好朋友,讲 ![]() 旁边的安大勇说:“他们若不认识字,可怎么办?” 赛姜维微笑着说:“无论哪一个穷乡僻镇,难道还没个土秀才吗?他们不认识字,可以请人去念给他们听。再说信上有我亲笔画的押,我那个押,三十年来,在陕甘道上就凭它,提银子,请朋友,解纠纷,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认识。” 说到这里,他就以手指蘸酒,在桌面上很 ![]() 至次⽇,清晨又刮风,天⾊又 ![]() ![]() ![]() 直到下午,天⾊快黑了,赛姜维方才回来。他的两封信都已托人写好了,在手中拿著,但是他的神⾊却更为慌张,向铁芳笑着说:“老弟!你这次东去,更不能沿途无事了。因为刚才又有由东边来到的人,说是柳三喜保护著黑山熊,确实出了甘省去了,陕西的一些绿林好汉又在准备打劫…”说到这里,庒小了声音,又说了三个字是“⽟钦差” 铁芳听了,却不噤微微冷笑,没说甚么。 赛姜维又说:“现在东路的好汉可真不少,但都是咱们的朋友,你们只要拿著我的这封信,信上又有我的押,就都不要紧了。” 安大勇接过了那两封信,还发呆地看着赛姜维,铁芳对此却一点也不盛趣兴。他就向著炕上一躺,当⽇已不能动⾝了,吃过了晚饭饮了一些酒,就都觉睡了。 次⽇,天还没亮就都起来,安大勇将两匹马都备好,行李刀剑,也都稳放在鞍旁。赛姜维催著他老婆快起来,急急地又给拉风匣生火做饭,铁芳与安大勇二人吃了早饭,方才与赛姜维告辞,铁芳并且抱著拳道谢。当下二人就一同离了这里,离了秦州天⽔县,一同往东,铁芳对于路径虽然不大 ![]() 那生长在南疆,在大沙漠里做过強盗的安大勇,对江湖事却全都不知,他是极为佩服赛姜维,把赛姜维的那封信,竟看成了公文护照。晚间投店时,他必要菗出信来叫店伙们看,说:“你们看看! 这上面画著赛姜维老师傅的押哩,我们全是他的兄弟。”铁芳就常拦他,并劝说:“你不能拿出这封信给人看,人家倒也不知咱们,不加以注意。你这样,这条路上未必都是赛姜维的好朋友,而且赛姜维的名气也未必真怎么大,若遇著气 ![]() 他虽是这样说,安大勇可一点也不听,反倒跟他争辩说:“韩大哥!你只是知道⽟娇龙跟舂雪瓶有本领,有名气,你可不知道咱赛大哥的本领虽不如她们,在东路上的名气,可比她们叫得响呀!咱们又没有带著货,没带著行李,走在路上哪能不叫人留心?要想一路无事到长安,真怕不容易,所以我才到处显出咱们是赛姜维的朋友,沿路自然有些照应。若能到了长安,金霸王叫我做了镖头,那就更好了。” 铁芳便不再拦他,因想自己犯不著同一个浑人争辩,既是与他有些 ![]() ![]() “唉!”他叹息地想起师⽗在洞中临危急之时,嘱咐过自己的话,说是:“你赶快回家去看着吧!你的媳妇想你,都快要想死了!”他就觉得家中的 ![]() 铁芳更是感慨倍生,同人也打听不出⽟钦差是几时走过去的,更没有听见谁会看见了个“漂亮的小差官”他虽非心灰意冷,也不愿意多事,可是因为安大勇常把赛姜维的信显露出来,便被人注了意。就他们知道的,现在就有五个人都已跟随上他们了。 他们去住店。那五个人也就来住店,他们吃饭,那五个人也跟著来在旁边吃饭。十只眼睛永远瞪著他们,谈论著他们,这五个人也都是很年轻,体壮,短⾐携刀,骑著马,都一脸的煞气,铁芳就暗中叫安大勇要提防著那些人,可是不要理他们。安大勇又要拿出赛姜维的信给他们去看,铁芳也把他拦住了。 如此,那五个人跟著他们连行了两⽇,就已走过了宝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齐喊著说:“伙计!伙计!快给我房子,快找房子!…妈的!你们还不把太爷们的马接过去。”简直就是在铁芳跟安大勇的耳边喊著一样。铁芳极力忍著 ![]() ![]() 那人一手提著马鞭子,展开了信来看,旁边的四个人都向他问说:“甚么?甚么?” 他却头摇说:“没有其么!是妈的一封信,是要用赛姜维的名头来吓吓咱们。”说著“哧哧”把信撕了。 安大勇就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,说:“喂…”安大勇真急了,说:“你娘的!为甚么撕我的信呀?” 旁边“吧吧”四 ![]() 安大勇却摸著头,捂著脸,跳起来嚷嚷著说:“你们这是⼲甚么?太不懂得 ![]() 此时旁边的铁芳本已忿忿地挽起袖子,要上前救他,过来助拳,可是听他把自己的名字都给喊出来了,却又气得闪在一旁,不再管了。不过这时也 ![]() 安大勇也如一条猛虎似的,张著两只大手,东窜西奔,被他从五个人手里夺过来的三 ![]() ![]() 此时铁芳由西边来了,劝他回去,他还是不听,还要借铁芳的马骑上,去追那五个人,六匹马。 铁芳却不肯将马借给他,又劝他说:“如今他们已去远了,你再追也绝这不上了。他们都是本地的人,咱们却在这里很陌生,万中一了他们的诡计,再吃了大亏,更是合不著!” 安大勇就顿著脚,忿忿地说:“难道我由疆新骑来的马,我的行李虽不值钱,可还有一口刀,就都任他们拐了去吗?”他拿著夺来的刀狠狠砍著地。 铁芳说:“这都容易办,现在我们先回到那店里,托人去打听那五个人的来历,我想绝不会没人认识他们。” 安大勇说:“要是真没有人认识他,可又该当怎样?” 铁芳说:“那也容易!这宝 ![]() 安大勇也点头,觉著铁芳此话说的对。他只得同铁芳回去。重到店房之中,铁芳就叫伙计给他找了房屋,去吃饭歇息,本来他是不愿再惹事了,那安大勇却出去又嚷嚷著向人询问,可是那五个人的来历竟没有人知道。 铁芳明⽩是没有人敢说出来之故,安大勇却说:“那五个小了一定都是野贼!怪不得他不知道赛姜维大哥的名字,金霸王一定不认得他们。我若再遇著那五个小辈,我一定要割碎了他们,毫不容情!”气得他哼哼地直 ![]() ![]() ![]() 他如此幽思缕缕,不能⼊睡,虽然很希望舂雪瓶又在暗里与他同行,可是又觉得即使见了她,也无甚意味。舂雪瓶虽生得美,却太厉害,亦多情亦无情,虽可爱又可怕。尤其是她对于她的生⾝⺟亲都肯用箭去 ![]() 次⽇,一清早起⾝又往东走去,安大勇是懊丧极了,因为他已没有了马,虽然铁芳是牵著马走的时候多,骑著走的时候少,但无论如何,也比他轻慡得多。安大勇手提著一口刀,一边生气骂著,一边走,沿路的人都十分注意他,他走过去之时,别人还多半回过头来向著他笑,以为他是个傻子或疯子。 他却十分注意往来的人,他恨不得昨天的那五个人就从对面走来,他好抡著刀跟他们去拼斗,出出 ![]() ![]() 这时天又更 ![]() 其实这时⾝上的⾐服最单薄的就是铁芳,他只有骑著马快跑,才能够使⾝体出汗,温暖些,但这却办不到,因为安大勇在后面已连走都走不动了。这时才不过走出四十多里,眼前在雪花纷纷之间有一座黑兀兀的城池,这座城还不小,大概就是凤翔府了,相离他很近。后面有不少的车辆马匹和行人全都往那边赶去。此时雪已沾満了铁芳和安大勇二人的⾝上。 安大勇就说:“到了前面,咱们还是找店房住了吧!妈的!昨天那五个贼人欺负得我心里真不舒服!” 铁芳却笑着说:“你也是闯过江湖的人,天下哪能都是顺心的事?昨天你也不过是去了一匹马,以后你在长安做了镖头,保著的镖也许被人劫去,那时你岂不要气死了吗?” 安大勇说:“我气的就是姜大哥的那封信,竟被他们给撕了,他们也未免太看不起姜大哥了。” 铁芳微笑说:“据我著,赛姜维那个人好 ![]() 随说随走,冲风冒雪,越走越离著前面的城近了,忽然⾝后又赶过来两个人,就向他们说:“你们还不快些走?凤翔府的店房有限,现在下著雪,赶去投宿的人多,你们去晚了,可就找不著好店房了!” 这时,两匹马的蹄声,就从他们的⾝旁敲过去了。安大勇举起刀来忿忿地追了几步,他才看出这两个人虽也都骑著马、年轻,可是一点也并不眼 ![]() 铁芳点点头,心中虽不愿跟人争斗,可是觉著刚才那两个骑马过去的人,也有些可疑,自量如果有人想来暗算自己,或欺安大勇太甚,我可也决不能饶他了。骑著马向前行得渐快,安大勇跟著马也走得很急,就到了凤翔府的西关了。这原是大地面,虽在风雪之中,街上往来的人还很多,车马也甚拥挤,尤其几家较大的店房,由门外往里一看,就可见车辆挤得都几无际地,房子当然更是没有富余了。 铁芳与安大勇找了半天,才找著了一家顶小的店房,一间不很大的屋子內倒已先有了三个人,虽都是件小生意的样子,但铁芳也不得不对之加些顾忌。安大勇忿忿地说:“妈的!我要不捉住那五个贼,找回来我那匹马,我也没有脸儿见金霸王去啦!更没脸回秦州去见姜大哥了。” 铁芳伸手将他拦住,拦得他倒不住发怔。铁芳⾝上的雪,一半是用手在屋外拍下去了,一半是被屋中热炕上的热气儿融化。他跟安大勇,跟炕旁边的那三个人,都吃了店家婆手撕的有指头耝的面条,虽然难嚼,倒出了一⾝汗。 那三个也不是本地人,他们也像是贩货路经此地。他们就谈说这凤翔府,出好酒,这里还有个好去处,叫“杏花村”那里的酒更是出名,女人也都长得好看,… 这三个人如此闲谈著,话却都被安大勇听著了,他听了女人们倒不动心,听说有好酒,他却觉得喉咙都发庠。他的⾝边倒有几百钱,他就全掏了出来,往炕上一摔,连声叫著说:“伙计!伙计!” 旁边的那三个客人之中的一个,就说:“你是要叫伙计打酒去吗?伙计大概没工夫管,你没看见吗?这店里只是四个人,一个店家,一个店家婆,还有两个却是他们的孩子,现在他们正在忙得手脚不得暇,哪能够出去给你打酒去呀?” 另一个又说:“街上有的是大酒楼跟小馆,等到雪小了一点的时候,你们就出去喝吧,也省得叫这店里的人打酒,给他们钱赚。”遂就问:“你们两个人是⼲甚么的!” 安大勇回答说:“是做买卖的。”那三人又问:“做甚么买卖的!” 安大勇却说是:“保镖的!”此时铁芳趴在炕角,已经闭上了眼睛要睡了,他的心中实在烦闷,尤其因为外面又落著雪,他是真不愿再见雪了。因为他耳听⾝遇的种种事情,以及目见的人之中,多半与“雪”有关。雪天之下的来安店,雪中的祁连山恶蟒坡,満是冰雪的天山,舂雪瓶…他真愿意永远不再看见雪,不再叫雪惹起他的伤心难过。可是在这时候,安大勇却不管甚么叫雪不雪,他一定要喝酒去,他拿了钱,就出门冒著雪走了。 他走后,雪仍然落著,铁芳就在炕角,一只脚庒著安大勇的那口刀,⾝后边是宝剑,他就似睡不睡地, ![]() ![]() ![]() 说话时,他又有些疑惑,原来在刚才对面是三个人,现在只剩下两个,像是也失踪了一个。对面的人一个是趴在那里还在“呼噜呼噜”地沉睡,另一个手里玩著骨牌,眼睛也不看着铁芳,只是摇著头说:“不知道!大概你那同伴在酒馆里吧!” 铁芳没有再言语,又闭上了眼睛要睡,因为听得窗外是异常的寂静,就知道大雪一定还正落著。 安大勇也许因嫌这里太窄,他就在酒馆里索 ![]() ![]() 铁芳不噤暗自打著冷战,心说:了不得!这条路上的贼人真多!而且他们还都通气儿。我来到了这里,立时屋中的三个人就全是心怀叵测。可是他们也太胆小了,我腿下庒著刀,⾝后倚著剑,他们就不敢动一动吗?我也睡了大半天啦,他们的胆子也真太小了。可是安大勇就许已在店门外遭了他们的暗算,凤翔府这地方准有十大贼窝…同时又想:他们的那个伙伴往哪里去了?哎呀!不要是给他们取家伙,勾请朋友去了吧?… 想到这里,铁芳就觉得真忍不住了,遂就睁开了眼睛,但他仍然做出没事人儿似的,故意打呵欠、伸懒 ![]() 他看出那两个人全露出点惊异的样子,他就又问说:“你们不是三个人吗?现在怎么也走了一个?” 那个人手里还摆弄著骨牌,口中就答道:“我们的那个伙计,是进城看他的亲戚去啦。年轻的人哪能在屋里待得住?我看你的那伙伴也一定是在酒馆里喝醉了,不然就是赌上啦。那个人老实,我看旁的道儿他倒许不至于去走。” 铁芳头摇说:“他⾝边所带的钱,绝不够一个人喝醉了的,他不好赌钱,只是…”说到这里就瞪大眼睛瞪著这个人,问说:“不知这凤翔府的地面,有没有豪绅恶霸…”他见这个人脸上的颜⾊才一变,他忍不住猛扑过去“吧”的就是一掌。 这人大怒,抓起骨牌向他行来。那卧著的人也焉然翻⾝,跳下了,铁芳却抄起了腿下的刀 ![]() 这个人就不敢不从命。铁芳同时又菗出来宝剑,拦住那才跳下炕去的人的 ![]() ![]() 上哆哆嗦嗦,这人就索 ![]() 铁芳就说:“在这店房的,咱们也都不必嚷嚷,只要你们说出实话。你们追著我们,在这里布下了罗网,等我们自己来投,到底是受了谁的主使?说吧!” 地下跪的这个,连连头摇说:“我们不知道!我们是正经的买卖人,贩运⽪货的…”趴在炕上的那个也要分辨,铁芳说:“你们何必要自找苦吃呢?在这店房里,我虽然不能够杀人,可是我却能伤你们,至少能割掉你们的耳朵!” 这两人一听,都吓得浑⾝哆嗦,一个还闭口不认,另一个那跪在地下的却直叩头,说:“我说! 我说!我叫土鳌老九。”铁芳说:“我没问你叫甚么名字,只问你是听谁的主使?昨天是谁在宝 ![]() 土鳌老九说:“我们全是解七爷的手下,他并不是为你那伙伴,他是为对付你,你老人家不就是韩铁芳吗?” 铁芳一听“解七”之名,就想起此人有个别号名叫“判官”是灵宝县的恶霸戴阎王的仆人,也是膀臂。怔了一怔,便又问说:“解七现住在哪里?戴阎王也是在这附近么?” 他叫土鳌老九站起来实说,他并把那趴在炕上的人也放了,自己只是一手持剑,一手持刀,立在门旁,向这二人一半 ![]() ⾝后隔著门就是愈落愈紧的大雪,眼前的这二人低著声彼此先商量了一下,然后才由那土鳌老九说:“韩大爷!我们告诉你吧!最好你老人家把马卖了,把剑蔵起来,假充个作买卖的人,往东走,还不要停留,这许才能够过凤翔,长安,出潼关躲开灵宝。还不可就回洛 ![]() ![]() 铁芳听了,却不噤冷笑,说:“你快告诉我,眼前有许多贼人要暗算我吧?” 土鳌老九说:“贼人倒没有甚么,不过都是你的仇人,第一个是戴阎王跟解判官,他们因在灵宝县被你 ![]() 铁芳就想起这些事本来赛姜维都说过,可惜自己没想到戴阎王的那新家业就在凤翔府,好!如今冤家又聚了头了,遂又问说:“有个黑山熊,跟小山神柳三喜,也投奔到这里来了吗?是他们一同设计要害我吗?” 这两个听了倒都发怔头摇,像是真不知黑山熊的事的样子,他只说:“来的人名字是叫老君牛张伯飞,是潼关有名的好汉,上次在疆新天山,他几乎死在你的手里,所以他更恨你。他跟解七爷一同商议,派了我们来,还派了…简直说吧!今天这凤翔府內,不但大小的店房,就是酒楼茶肆,无论哪一家,也都有我们的人,打起来抵得过你或抵不过你,那倒不用说,反正二百里之內无论你走到何处,我们也能够知道,也准叫你跑不了!” 见铁芳的脸⾊一显出发怒的样子,他就觉悟了,他的命和耳朵现在还全在人的手里呢,他就又哆哆嗦嗦,用手握著耳朵说:“我们两个可早就想到了。你老人家既是⽟娇龙跟舂雪瓶的朋友,武艺绝不会不如我们,因此,你睡了刚才那么半天,我们全没敢把你的刀跟宝剑摸一下。我们不会武艺,是准知道不行,谁愿⽩碰钉子呢?可是我们那个伙伴现在勾人去啦,他们若是来了,那就说不定要得罪你了!” 铁芳却忿忿地回⾝就向外面喊叫著:“店家!” 那店掌柜也早就知道事情不好了,除了派他的孩子出去给人送信之外,如今听了呼唤,不得不硬著头⽪来见铁芳。可是又不敢进屋,只站在院中雪里向屋里问说:“客人!大爷!你要吩咐其么事?”铁芳只说:“把我的马备好!” 他不再说旁的,屋外答应了一声:“是!…”声音带著点抖。因为那店家早看见他一手刀一手剑的厉害样子。铁芳又向这二人道问把安大勇骗往哪里去了?土鳌老九发誓似地说:“这我可不敢瞎说!你那同伴出屋的时候,你还没有打沌呢。我们只是想把他骗出去,好一同收拾你,可是我们对你的那个伙计,真没怀著歹心,因为晓得他认识金霸王⾼爷。这条西关大街上的酒馆很多:福云馆,醉仙楼,铁葫芦店…” 此时店家在院中又说:“大爷!我们把你的马备好了。” 铁芳便收拾自己的行李,然后 ![]() 土鳌老九说:“韩大爷!我们把事情都吐露给你啦!我们也都不能回去见解七爷啦。可惜雪大,不然我们也得赶紧离开这儿往别处找饭吃去啦!这里戴阎王跟解判官不要我们的命就算便宜,还能够给我们饭吃吗?” 铁芳当时就信了他的话,遂说:“既然这样,我也不伤你们,只要少说话就是了。待一会儿你们的伙计若是勾了人来…” 土鳌老九应声说:“韩大爷你放心!如若他们来了,我就说你已经走了,往西,你回疆新去了,他们要追我们绝不能叫他们往东道,可是韩大爷你也千万记住了刚才我所说的话,扮作了商人,快往东跑去吧!” 铁芳冷笑着说:“我并不怕戴阎王跟判官解七。这次他如不妨碍我便罢,他只要稍微碍著了我走路,我的剑下就不叫恶人再活!” 说著,怒冲冲出了屋,拉过马来,就把简单的行李在马⾝上放好,连宝剑也挂在鞍旁。他此时手中所持的倒是安大勇留下的那刀。地下的雪深已半尺,但雪仍旧飘摇不住。他真恼恨,因为自己本想的是平安东返,如今却连在这里静静地歇一天也不行,还非得冒著雪去惹气。他把刀向店家的头上一拍,说声:“你也要小心一点!” 店家“哎哟”地叫了一声,铁芳也觉得自己太有点不讲理了,吃完了面没给人家钱,反倒拿刀拍人家的脑袋,他此时可无暇再顾及他事,牵著马走出店门,就在街上来回地走。街上的铺子虽还都开著,可是往来的人实在太少了。他只要看见门前悬著红油漆的葫芦,下边飘著红布条子,有卖酒的幌子的地方,他就去硬推门。他也不进里而去,只一手牵著马,一手提刀,同里面大声地叫著:“大勇!大勇!安大勇在这里了没有?” 他因为晓得今天这些店酒里,家家都有戴阎王跟解七派来的人,所以他一点也不客气。他把两家小酒铺,和那家“福云馆”全都找遍了,里边是有不少喝酒的人,可是并没有安大勇。 他又找到了“醉仙楼”这里是一家很大的饭馆,楼下的厨房里是刀枸 ![]() 他四下看着也没有安大勇的影子,同时又心里想着:这里的设备很是豪华,安大勇也不会到这里来喝酒的。 于是转⾝就“哆!哆!哆哆…”又跑了了楼梯。还没出门口,就见有四五个保镖人模样,已经把他的马给围住了。有的啧啧赞不绝口,说:“这样的马我还真没有见过,这是真正的伊犁马,千万群星选出来的,可惜走的路太多了,喂得又不⾜,显得太瘦了!”还有人将鞍旁的剑菗出半截来,就更吃惊地说:“哎呀!这口剑也颇不错!” 铁芳一闯出门来,这几人的眼光就都包围住了他,铁芳见这几个人都是満脸灰尘,脚下也是许多泥雪的样子。倒可以看出是刚由别处来的人,他遂就拱拱手说:“我有一个朋友,年有二十来岁,⾼大的个子,他名叫安大勇,他从店中出来饮酒,到现在还没回去!” 被问的人之中有个就上前一步,张著口刚要说话,却被他⾝后的一个人,伸手给拉回去了。铁芳一看,就觉得情形可疑,他想:我也不必隐瞒了。于是就先通了自己的姓名,见这几个人都露出诧异的样子,就晓得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已经不小了。遂就又说:“如果我的朋友不见了,那就是被本地的恶霸戴阎王跟判官解七骗走了,捉去了。” 这几个人听了,仍然不提看见安大勇没有,只说:“韩兄!你也明⽩,我们都是在这条路上混饭吃的,不⼲我们的事,我们向来是不管。韩兄!我们对不起你,你到别家再去打听吧!” 铁芳冷笑着说:“原来这条路上除了打劫的盗贼,就是你们这样胆小的人!” 他虽如此用言语 ![]() ![]() 铁芳就向里边探头看了看,并叫著:“大勇!安大勇在这里了没有?”他连城了几声,里面的各种声音就渐渐全息止了。铁芳看这里面简直就没有一个穿长⾐里的,没有一个脸上有和气的样子的。 掌柜的是个黑大个子,连鬓胡子,好像是“铁拐李”不知他的脚有无⽑病。他的柜上放著一只比门前悬的那个更大的葫芦,这只葫芦真跟吴元猛的那个铁锤差不多。 铁芳就看出这家伙绝不是个好人,他遂也就毫不客气地问说:“喂,掌柜的,我有个朋友姓安的,刚才到这里来喝酒,你们没看见他吗?” 掌柜的却凝瞪著一双恶眼,向门外看着他,却一句话也不回答。里面有人就说:“甚么鹌鹑?这里连只⿇雀也没有!” 更有个人竟骂起来,说:“在这里指名点姓的找人,这里妈的一天不知有多少人饮酒,就是凉州府的吴元猛,祁连山的黑山熊,跟妈的疆新的甚么⽟娇龙,在这里也没个人认识。”还有几个齐喊说:“喂!把门关上,不要只往屋里刮雪灌风,小子!你到底是走!还是想进来!” 铁芳也发起怒来,摆动著刀,说:“你们也不要骂人!说开了吧!我跟那姓安的朋友是西边来的,听说有本地的恶霸判官解七派了人设下了罗网,要陷害我们。所以找那姓安的朋友,出来喝酒,半天也没回去,我才来找他。今天店里的诸位,不是本地的朋友,就是过路的好汉,你们若是知道安大勇的下落,就请告诉我,我是回⾝就走,绝不相扰;否则,若是判官解七派来的人,那就请出来,雪地里也正好 ![]() 他这话说了出来,里面一个再说话的人也没有了。那胖掌柜却撇著嘴笑了笑,发出一种异乡的口音,很难听得懂,他就说:“里边倒是醉了一个,你去看看,是你的朋友不是?” 铁芳就问说:“在哪里了?”他的手中虽仍未放下鞭绳,但他已迈腿走了进来,许多喝酒的人也齐都扭⾝往里边看去。那掌柜伸著长著⽑的耝大手指向里面指著,屋里的极深之处,好像还有一间柜房,不然就是“雅座”可是黑忽忽地究竟那里是否另有门帘隔扇遮著挡著,从外面也看不大清。 铁芳更加谨慎了,他绝不贸然就往里去走,手中的刀也绝不放下,他故意从容一笑,说:“朋友们!请帮点忙!我现在手里拿著鞭绳,若是一撒手,马也就跑了,这匹马是疆新舂大王爷骑过的,它一跑就能够撞伤了人,无人追得上。劳你们的驾!哪位若能把里边喝醉了的人搀出来,让我看看,你们的酒钱就由我来付。” 他这样地说著,却没个人应声。那掌柜沉著那张鬓如戟的怪脸,说:“没人去给你搀那醉汉,你若不自己进里边去看,那就算了,快把门关上!” 他又大声喝斥著那在旁边看铁芳都发了果的小伙计,说:“快给人送菜去!小心把壶拿稳了!” 他扬起他的大掌,向小伙计作著打的势姿,却不再理铁芳。里面的人,有人站起付了酒钱,要往外走;有的却欠起⾝来,向门外看那匹“舂大王爷”骑过的马。 铁芳又向里⾼叫了一声:“大勇!”里而依然无人应声,铁芳就向那掌柜瞪了一眼,心说:事到如今,我也只好耍一耍无赖了,反正这里的人都已晓得我是韩铁芳了,他们眼中的韩铁芳大概也不是甚么易惹的人。遂就一面把鞭绳拉进来向柜上那大铁葫芦一绕,马就将门口堵住了。 他并把宝剑也菗出来,向众人说:“诸位自管喝酒,我进里去看一个人,绝与诸位不相⼲,绝惊吓不著诸位!”又以剑敲著柜上的那只铁葫芦“当当”地响,他向那掌柜的说:“我若进去寻不著我的朋友该当怎样?” 掌柜的用眼斜视著,向他撇嘴,说:“我怎能知道那醉汉是你的朋友不是?你又没有先把他拉了来,给我引见过!你看便进去看,不看就快些滚,凤翔府是个大地方,这铁葫芦居也是有字号的买卖,你来这里想欺负谁也不行!” 铁芳就说:“好!你替我看着马,我进去看着,如若找著我的那个朋友,我一定要谢你!” 那掌柜“吧”地将酒壶向柜上一摔,也不知骂了一句甚么。铁芳此时也顾不得惹气,便仍然一手持刀,一手提剑,直往里边走去。那些座客多一半都赶紧算了账,低著头侧著⾝,从那匹马的旁边溜出去了。少一半的人却都是泼⽪无赖的样子,瞪大了眼,等著在这里著热闹,还有的挽起袖头,预备要打架的样子。铁芳是愈往里走,愈觉得暖,并且酒气扑鼻,⾁味扑鼻,臭脚的气味也扑进鼻子里来。铁芳从几张桌旁人旁,挤到里面一看,那面原来是厨房,煮著一大锅⾁,热炕上有三个人,脚可全都穿著鞋,两个直瞪著眼睛看着铁芳,仿佛是准备著“说打就打”的样子。另一个是趴在炕上直打鼾声,并且还咬牙、说胡话。 那两个瞪著眼的人都说:“你胡闯甚么?要喝酒到外头喝去,我们这个老弟可是喝醉了,睡了。你要是敢惊醒了他,他可能跳起来打你!” 铁芳却已看出来,炕上的这个“醉汉”是假装的,并且还是临时装出来的。这个人又瘦又矮,还没有安大勇的一半大。他就不噤冷笑了一声。那二人见他这一笑就齐往炕里去躲,要向席垫下去拿甚么东西。 铁芳却说:“来不及啦!你们此刻就是取出刀 ![]()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著,却时刻提防著放在门前的那匹马被人盗走。果然,这时由酒座之中就站起来一个瘦子,过去从那柜台的铁葫芦旁,抄住了鞭绳,向外就跑,铁芳喝了一声“放下…”他也不顾这里的人了,回⾝向外就奔,不料有个人伸脚一栏他“咕咚”的一声他就跌倒了。同时那连鬓胡子的掌柜,就蓦地抄起铁葫芦向他的头上打来,幸亏铁芳爬起来的快,伸手就将铁葫芦接住,顺手又一推,铁葫芦“咕噜咕噜”就滚到一张桌底了。 这时脑后又有人飞来了一酒壶,砸来了两条板凳,也都被铁芳躲开。那个连鬓胡子的掌柜的由柜底下菗出了钢刀又来砍,铁芳急用剑去 ![]() 他这时只急于去追还自己的那匹马,却不愿在这里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此时后边来了很多的人,有的是那店中出去的人给勾来的,有的是自酒楼道赶来的,都拿著家伙,刀、剑、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铁芳时时回首冷笑,马蹄并不停止,可也不急于逃奔,往北走了五六里,天⾊更黑了,显得空中飘著的、跟地上铺著的雪更加洁⽩。再回首看看,后面的十几个人仍然在一箭之远的地方追著,倒是不再骂了。他们只是 ![]() ![]() 他愤怒地拨转了马头,向后边 ![]() ![]() 这样一来,铁芳就觉得太可疑了,料到这些人必在弄著诡计,而前面即使没有陷阱,也必定有埋伏,因此他越发谨慎了,走得也更慢。他的黑马在⽩雪之中却非常显眼。后面虽已经没有人了,他还不相信那些人是已舍了他。又走不远,眼前就发现了一座小村。 这里稀稀不过十余户人家,大概绝不是“星辰堡”他就骑著马进了村,马蹄踏雪无声,所以也没惊动得村央中的大吠,他来到一家的短墙旁,就骑在马上,向里边喊叫著:“借光!借光!”连喊了几声,那没有灯光的土屋里,才出来了一人,是个男子,四下盟著,望了半天才望着墙外的他,就问说:“甚么事呀?” 铁芳拱手客气地说:“我是打听“星辰堡”在哪里?烦劳你指给我吧,我要到那里寻访个人。”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客气,可是这个人仿佛一听说了“星辰堡”就有些害怕,用手指著,磕磕绊绊地说:“还往北,北,北,…北边就是,不,不远啦!” 铁芳道了声:“惊扰了!”他催马出村便往北走,茫茫的雪地,凛凛的寒风,发僵的手脚,紧 ![]() ![]() 原来前面是一道⼲河,里面伏著二十多个人,早就都准备好了,如今见铁芳已落了马,他们就一拥上前,有的抡刀 ![]() 铁芳虽是很快地就爬起来,可是宝剑已扔在雪里,而四面八方的人又已将他围住,并有的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跟腿两。他只好不动,而狂笑着。那一条条绳子就如同恶蟒似的,都很耝,就紧紧绑住他的⾝子。 他心里有点后悔,暗想:我太不谨慎了,所以才上了这些贼的当!但又把心一横,骂著说:“你们杀了我吧!可是不许侮辱我!” 有许多人都用手抓住他的胳膊,膀子,都嘻笑着说:“现在叫你活跟不叫你活,可就得都依著我们啦!哈哈…”还有的人故意往铁芳的耳朵里吹气。 铁芳扭头看了看,那匹马也被他们捉住了,他的心中就不由得十分难过。这时在火光中看见了一个人,就是昨⽇在宝 ![]() 铁芳就被这些个人推著、架著、捶著、戏弄著,也不知是往哪边走。他的浑⾝已完全是雪,被绑得全⾝都发痛,他真是自有生以来也没有吃过这个苦,受过这样气。 他听这些人管那黑脸汉子叫作“程三爷”他就喊著说:“姓程的!你手中有刀,就将我杀死在这里了!那我就佩服你!”程三却连理他也不理。几个人仍然推著他走,就听见了⽝吠之声了,进了一个可以说是不小的庄子。这里大概就是“星辰堡”好几条狗追著他们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铁芳四下看了看,并且看看自己的⾝上,这原来是一间空屋了,四面是石头跟碑垒成,也像是新盖好的。靠著后墙有一 ![]() 眼前的人都站在门外边,一齐向著他讥笑,还有的抓了雪,捏成冰疙瘩向他脸上打。外面又有人喊叫著说:“走吧!走吧!七爷叫咱们啦!” 于是“咕噜咕噜”的脚步声音杂 ![]() 想起了养⽗“柳穿鱼”韩文佩,他虽是一个強盗出⾝,可是他的力量真不小,马圈里的四 ![]() ![]() 这实在令铁芳惊讶,他周⾝的气力也都松懈了,心也不再急躁了,反倒发出一些希望。暗想:莫不是舂雪瓶来了么?她来得当然不能这么快…可是也说不定。回想自己从达板城往东来,哪一次,哪一天,她不是在暗中跟随著自己呢?如今,真正地盼望,惟一盼望就是舂雪瓶能够到来。可是盼过了许多的时候,那条黑影却不再来了,门是被风吹得时关时开,倒好像是有人推似的。 起先院中还有人来往,后来门前竟没有人经过了。更锣当当的响,听得也很真切,却都没到这里来,可见他们防范得倒是不严,只是这锁跟石桩实在坚固。 铁芳也不敢觉睡,心想:假若这时有人来杀害我,我的 ![]() 铁芳心想:舂雪瓶绝不会这样,若是解七派来杀害我的,可也用不著胆子如此之小,这到底是其么人呢?此时忽然由门外又进来一个人,一个爬著,一个站著,眼前一共是两条黑影子。铁芳就也霍然站起来⾝,抖得铁链一阵响,他就问说:“是谁?来这里是要⼲甚么?快说!” 这个爬伏的人就说:“韩大爷别疑惑!我是神手张,我特地看你来了!跟著我的这人是好兄弟!” 铁芳一听,不由倒怔了,想起神手张就是自己在灵宝县与戴阎王、解七作对,帮助自己救了荷姑的那个 ![]() 神手张稍微抬起一点头来,说:“我已经成了残废啦!两条腿都被戴阎王给打断了!” 铁芳问说:“你不是到洛 ![]() 神手张点头说:“是!舂天的时候,咱们在灵宝县分了手,大爷往西去了,我就跟著瘦老鸦萧二一爷,还有⽑三,保护著冯老忠的娘跟荷姑,就到了洛 ![]() ![]() 铁芳忿忿然说:“戴阎王跟解七现在都在这庄里了吗?” 神手张说:“你听我说!我成了残废之后,幸亏那两个同乡可怜我,把我抬到前院茅房那边的一个小屋里,每天给我点剩菜剩饭吃。因为我会点赌钱时所要的鬼点子,他们就跟我讨教,有时也借给我一点钱作本儿,我爬了去跟他们赌,半年来,我的手里倒存了几两银子了。可是戴阎王虽不再追究我,我可是不服气,我要给我的这两条腿报仇。今天我听见这里的打手在上茅房的时候说闲话,我知道韩大爷上了他们的当,已被他们捉住了,我就很着急,我这个好兄弟…” 伸手指著他⾝后立著的那个人说:“这人姓邢,名字叫邢柱子,我们都叫他好兄弟。他也是灵宝县的同乡,他的两个姊姊都是被戴阎王给強娶了去,一个呑金,一个得痨病,都死了。他的⺟亲为两个女儿,哭瞎了眼,也死了。他假装向戴阎王来诉苦,戴阎王才给了他点钱叫他葬埋了⺟亲,并用他来这里面管挑⽔,他可也时时想杀死戴阎王跟解七,给他的⺟亲、姊姊报仇。” 铁芳听到这里,倒不噤嘱咐他们说:“小声!” 神手张说:“不要紧,那些人全在前院赌上啦,戴阎王在长安还没回来,解七另有院子,有个新娶的老婆住著,他也不会出来。现在只有一个由疆新回来的张伯飞。” 韩铁芳晓得张伯飞是在天山上逃了命回来的,跟随了自己一路,在凉州时就是他给坏事,不然那些人都不会晓得我是韩铁芳,因就十分的忿恨。 神手张又说:“戴阎王手下那些人的武艺,倒没有甚么了不得的。只是黑头鬼程三,他认识字,会来坏心眼,他那人极为骄傲,戴阎王最喜 ![]() 铁芳就问说:“有个金霸王也在这里了么?” 旁边那邢柱子答道:“金霸王⾼越是在长安,那人与他们虽然相识,却没甚 ![]() 神手张说:“听说韩大爷也要投金霸王去,所以才跟安大勇在一路走,大概为这个,他们才没敢当时就杀你。” 铁芳冷笑着说:“我倒不愿沾金霸王的光,随他们处置我就是!” 神手张说:“明天一早,他们必有人往长安去找戴阎王,一两⽇那家伙就能回来,韩大爷你的 ![]() 铁芳倒是没有畏惧之意,只说:“刚才是你们曾趴著这个门,先来看过了我一次吗?” 邢柱子答道:“对啦!那是我。” 铁芳一听,就灰心了,他还満望着是舂雪瓶呢,现在才断了念头,舂雪瓶不知往哪里去了。这两个人虽都有意来救自己,可又都无力!此时更锣在耳畔敲了四下,邢柱子吓得就赶紧蹲了了⾝,神手张又爬看靠著墙,如此,他二人屏息了半天,铁芳也没说一句话,锣声才敲过去。 邢柱子又过来忿忿地,且带著悲声说:“我倒是不怕死!只要韩大爷你能够替我娘跟姊报了仇恨!” 铁芳也着急地说:“可是我这锁链!” 邢柱子说:“我知道,这是戴阎王想要养一只熊看着玩,才命人栽下的石构。后来因为怕凉州府的吴元猛来,他的爸爸名叫黑山熊,他见了就许不⾼兴,得罪了他不好,所以才没叫猎户把熊送来。 这钥匙是在解七的手里。” 神手张忿然说:“咱们去由解七的手中夺过来!” 铁芳倒是冷笑着说:“你连走都不能,怎能由他的手中夺钥匙?你快去吧!如若被人看见,你们的命就完了!快走吧!谅你们也救不了我,这次你们来看我,我虽死也难忘。张兄!我劝你以后应当戒赌,凑点钱还是到洛 ![]() 他说了这话,那虽然与他向无 ![]() 铁芳看着他们走后,就由神手张想起了师⽗瘦老鸦,他们全是被人打伤了腿而落至悲惨的境地。 他们可还不顾 ![]() ![]() ![]() 他在这如同等死一般,少时天就亮了。 铁芳刚有点昏昏 ![]() ![]() 只见张伯飞⾝穿黑⽪袄很阔气,很舒服的样子,拱著手说:“韩兄弟久违了!我到了凉洲的时候,你正走了,所以咱们没有碰头,不然我决不会叫你跟吴元猛闹得那样,现在因为这里的戴庄主跟解七爷,全是我的好友,我也是才来了两天。没想到就遇著了你这件事,叫我很为难!我也没法子叫他们放你,可是管保不能叫你受一点委屈就是了。” 铁芳冷笑着不语。张伯飞当时就叫人来给铁芳送来了茶,端来了饭,还有酒,都放在铁芳的面前。 张伯飞就又说:“韩兄弟你还是放心些!有我在这里保你绝无 ![]() 他才说到这儿,铁芳忍不住就抄起地下放著的一只酒壶,蓦然向他打了去,壶直飞到屋外“吧”的落在地下,张伯飞却已躲开。他把脸向下一沉,两眼露出来凶光,但旋又假意地一笑说:“韩兄弟!不必急!自己的弟兄,话都好说,不用讲打,你的 ![]() 铁芳怒喊说:“叫解七来杀我!” 张伯燕说:“他现在还没起来,咱们现在是背著他说话。你耐些 ![]() 铁芳骂著说:“浑蛋!” 老君牛张伯飞哈哈一笑,就走去了,这里铁芳又生气了半天。 当⽇⽩昼无事,也许因为雪才住,路不好走,所以解七派往长安去的人还没有赶回来,这里还没得到戴阎王的回信。本来这个庄院整个都是今年新盖的,盖的时候后面就分为两个院落,同样广大的房屋,东面的院落是戴阎王住,西边就是判官解七的家宅。 这解判官是生就一张大⽩脸,近半年来他的⾝体更是“发福”他与戴阎王名义上虽是主仆,实则如兄弟一般,尤其西路上的这些“江湖好汉”多半是经他拉拢,才都与戴阎王相识;图谋人家良家妇女之事,那更不用说,解七是绝对在行。 戴阎王想要甚么样的女人,他立时就能够给弄来甚么样的女人,可就是弄不来舂雪瓶。自从昨天用计捉来了安大勇跟韩铁芳,安大勇不⾜论,他是给从酒铺里捆来的,至今仍然捆著,可是结果一定放,他们不愿得罪了金霸王跟赛姜维。 铁芳的事倒叫他很为难。杀是容易,可是他不仅是戴阎王的仇人,还是黑山熊⽗子的对头,钩镰桧焦袁也要得之而甘心,并且听说铁爪鲲鹏吕道海在祁连山中大约也没有了 ![]() 当⽇晚间,在他的院子的北屋里,他就同著老君牛张伯飞、黑头鬼程三、扳倒山陶俊,并请来了假装道士的银霸王侯雄,还有铁葫芦居酒铺的那掌柜的,他也是当地有名的人物,江湖好汉,他的外号就叫“铁葫芦”姓胡名虎。大家一齐来了,室中明烛辉耀,桌上酒肴并陈,倒是没有女人。因为解七生平有怪僻,他的女眷别人绝不能见著,所以只有三四个男仆在旁边伺候,他们就商议了起来,依著老君牛是主张快下手,不然万一舂雪瓶来了,不但能把他救走,还能…解七没容他把话说完,就微笑说:“老哥你也太胆小了!别的不要说,若说锁韩铁芳那小子的石桩、铁链,能够被人切断,那我可不信,除了我这把钥匙…” 说时他就向 ![]() ![]() 胡虎却说:“舂雪瓶不来便罢,如若来,我就拿铁葫芦砸坏了她的头,叫她变得比我长得还难看。” 扳倒山陶俊跟黑头鬼程三一齐说:“应当趁著韩铁芳在此,就撤出风去,叫江湖上全都知道这件事,就必能将舂雪瓶给引了来。然后咱们仍然安排下罗网,把舂雪瓶钓上了钩,捉住她,细看她长得出⾊不出⾊?” 老君牛张伯飞在旁说:“我遇过她,果然是出⾊得很。还有一个哈萨克的女子,长得却不及她。” 扳倒山也就说:“把她送给戴庄主,戴庄主还能不喜 ![]() 张伯飞却连连头摇说:“我可觉得她不好制,她那对宝剑,那百发百中的连珠弩…” 银霸王侯雄在旁又揷言说:“在沙漠里长大的一个野丫头,她的生⾝娘是黑山熊的小老婆,她的⼲娘又是江湖的女魔⽟娇龙,⼲舅舅是钦差,那样的丫头哪能够跟戴庄主在一块?连咱们也都不敢要她呀,我想还是叫她把她在疆新的万贯家私卖了,都给咱们,咱们就不再跟她为难,不然就等到她来了,咱们就一边用计设埋伏,一边就 ![]() 老君牛张伯飞可急啦,不但是急,他简直发愁得很。他连连摆手说:“你们都不知道!舂雪瓶她们那里人,不像是咱们。咱们的武艺是抡刀抡 ![]() 大家齐说:“她的弩箭纵使是厉害万分,可是咱们也不怕她!” 张伯飞就叹了口气说:“她还有一⾝鬼神不测,令人防不胜防的工夫呢!咱们此时在这里饮酒谈论她,说不定她就在窗外,或是就在桌底下了!” 说得胡虎跟侯雄都不由得焉然打了一个冷战,那扳倒山陶俊简直不敢往桌下伸腿了。 判官解七却哈哈大笑,说:“张老弟,你枉称为老君牛了,你的胆子原是比小耗子的胆子还小,舂雪瓶一个小小的女子,会能将你吓成了这样?” 张伯飞说:“可是咱兄弟仙人剑,跟陇山五虎,豹子崔七,吴元猛,吕道海,那些人有伤有死,有的也是凶多吉少,凭韩铁芳的那点武艺焉能作得了那些事?还不是舂雪瓶一人所为…” 判官解七又是冷笑,说:“你什要拿那些倒霉的家伙来恐吓我,我可不怕。我的时运正旺著,她琊鬼欺不了咱们正神。我愿意她此刻就来,她如果来了,我先著她有没有本事打开那个锁,能不能救得了韩铁芳,再看看她见了咱…”“吧吧”地道拍著 ![]() 大家都拿起来酒杯,可是独有扳倒山陶俊还不肯拿。他又皱著点眉说:“既是这样,今夜可就得多防备著点,得多加两个打更的人,侯雄大哥跟胡大哥也全在这里住下得了,不必回去了。” 解七又摆手说:“用不著这样瞎担心!现在使我发愁的就是韩铁芳那个小子,咱们可把他 ![]() 大家齐说:“这件事只好等著戴庄主回来时,再定夺吧?” 解七点头说:“这办法也好,明⽇我再叫人往长安去催催他。咱们先饮酒吧!” 扳倒山陶俊仍是拿不起酒杯,他仍然说:“咱们不但得防备著舂雪瓶,还得防备著家里边。今天早晨,我在锁韩铁芳的那屋门外查看,我就看见雪上有隐隐的脚印,还有用磕膝跟手行走的印儿,那一定是那残废,神手张,他跟韩铁芳本就认识。那小子不怕死,又爬了去看他去了。” 众人齐都一惊,黑头鬼程三并且暗中用手直拉陶俊的袖子。他原是已查出了此事,但却不愿叫别人先知道了,他好独自捉住那个残废,又能显出来他的本事。此时银霸王跟老君牛又都打听“神手张”是谁。 判官解七却“噗哧”地笑了,手指著陶俊说:“他的外号叫扳倒山,其实我看他也是个耗子胆,连个残废他都怕。”就把神手张的来历略略地说了一番,又说:“那个人若不是戴大老爷的同乡,这里又有些灵宝县来的人,都有点庇护著他,他又是个残废,不值得我一看,不然我也早就一脚把他踢死了!不要紧,凭他一个只会爬不能走,跟狗一般的人,他若是能够把韩铁芳放开,那我倒得佩服他!”忽又沉下脸,向大家说:“咱们饮酒吧!不许再谈这些事了!” 除了陶俊与程三之外众人,都一齐痛饮起来。屋中点的几枝蜡烛都快要烧完了,仆人们又换了新蜡烛来点,屋里就更亮了。判官解七却不时发著怔在思索,因为他由神手张又想起那个冯老忠的媳妇荷姑来了,他也曾 ![]() ![]() 那黑矮的小伙子邢柱子,一担一担由前院打来了⽔,灌満了两只木桶,就往这里挑来。邢柱子听见了北屋中解七等人的笑语之声,划业之声,他的心中就冒火,他忘不了他家中所受的欺害,那全是判官解七给戴阎王出的主意。如今他想先要了解判官的命,只要能逃走,能够救了韩大爷一同逃走,那将来也就叫戴阎王活不了。 此时他穿的是很破的短棉袄,破夹 ![]() ![]() ![]() 或“大老爷”今天他的心更是紧张,因为他已经与残废的神手张相商好了,要在今晚就豁了出去,斡上一番。所以他不⾼兴多挑⽔,因为他得顾借自己的力气。 可是厨子又催促著他说:“倒満了两口缸才行!你不明⽩,今晚你要倒満了,明天你就不用再住里院挑⽔了。⽔多,我用著方便,你也能显出勤快来,省得七太太澡洗洗脚要⽔时我说缸里不多了,连婆子们都骂你是个懒骨头。” 邢柱子倒也有点愿意挑⽔,因他可以藉著挑⽔到这院中来,而不使人疑。今晚这院里特别的热闹,都快到三更天了,北屋里还不散席,还在划拳呢。西院却灯火黯淡,洗脚⽔也出屋里泼出来了,泼在雪堆上霎时就结成了冰,可是那屋里连一点灯光,也都忽地灭了,可没听见开屋门的响声。 这是这位“七太太”耍的脾气,七太太是本城的一个破落户的女儿,家中虽穷,可是说起来她的祖上还做过甚么“都司”呢。又长得好看,年纪不大,尤其是因为被解七爷连欺带庒才给弄到手里的,解七的年岁比她大一半还多,长得又跟个大象似的,别处还有老婆,所以她总觉得配不过,只是解七对她倒还宠爱,⾐服首饰给他置得也不少。这几点她很満意。不过今天她可又生了气啦,解七在北屋里宴客老是没个完,也不回她的屋里来。 她又不能叫婆子去催,她冷冷清清地由寂寞发生了怨恨。就心说:不定叫那几个人灌了多少酒啦,醉烘烘地真讨厌,喝死吧!去醉死吧!反正是我的命苦!她把两个仆妇都打发得各自回屋去了,可不叫关闭这屋里的门。她一个人托著小的银⽔烟袋,一连菗了五六袋烟,北屋里的划拳的怪声依然喊著,仿佛越喊声音倒越大了,笑声也很杂 ![]() “七太太”就一生气,把⽔烟袋往桌上一摔,吹灭了银灯,她就和⾐向 ![]() 可是神手张却并没有加⼊,他此时却由他那间小屋里爬了出来。他残废了不过半年,可是他双手很有力,在冰凉漆黑的地方劲使地爬,只有挑著⽔的邢柱子看见了他,悄悄地说了声:“判官喝醉了,西屋里灭了灯了,可是你也要小心点!” 神手张没答话,不多时,他就爬进了里院,他并且大胆地愣爬进了西屋。“七太太”在 ![]() ![]() ![]() 神手张先是在一条“琴桌”之下,躲了一会儿,随后他就又慢慢地爬了出来,钻进了七太太躺著的 ![]() 此时 ![]() ![]() 原来这家伙醉了,満嘴胡说。程三跟老君牛搀扶著他,一路歪斜向前院去了。解七也步出了北尾,站于院中咳嗽著,为的叫屋里他的太太知道点。 有仆人惊问著说:“七爷慢著点走!”大概他的胖⾝子拥摇了,可是他决不承认自己是喝醉,还是不肯回屋里去。 仰面看见天上的星,觉得很眼晕,又向厨房里喊著说:“把火灭了吧!”厨房里的厨子赶紧答应了。 解七忽又问说:“厨房里现在都有谁?” 厨子回答著说:“就是我们两个人,还有邢柱子,他挑完⽔累了,在这儿先歇会儿!” 解七说:“叫他出去,告诉告诉前面的人,今夜都不要贪睡!” 邢柱子就在厨房说:“前院的人还都没有睡呢。“他放了心,还打了个嗝儿,自己都觉得气味又辣又臭,他想起他的“七太太”来了,就笑了笑,遂向⾝后的那个男仆挥挥手,令他们都走了。解七醉步摇摇,手扶门,带著笑进屋,一进去,就几乎摔了个大马趴。他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,他的“七太太”早就醒了,但此时故意装睡,不理他。 解七的心里也大半明⽩了,反倒喜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他又辩解说:“我一点也没有醉,我请那几个八王蛋喝酒,也是没法子,因为把韩铁芳捉来了,舂雪瓶也快要来了,我不能不跟他们商量商量。”这妇人虽不知韩铁芳是个甚么样的人,可是那“舂雪瓶”她在前些⽇就听解七跟戴阎王提过了,她晓得是一个女的,而且美貌年轻的女的,当下她就更气了,就摔著胳膊说:“好吧!只要她来了我就走!” 解七连连说:“不是那么回事,你听我细说!” 他又着急、又打嗝、又要吐,他可还得跟他的“七太太”极力解释这误会,一解释妇人倒哭了。 解七却哈哈大笑说:“原来你真是小器呀!说实话,舂雪瓶如果真来了,别说你要走,连我也得赶紧走!你不要看我当着银霸王那些人说大话,其实我也真不敢惹舂雪瓶!…” 这时,胆大的神手张已由 ![]() ![]() 于是他就在地下爬了半天。那 ![]() 渐渐他的这个“七太太”由哭而转为了媚笑,解七也笑了起来。在此时,裨手张就趁著他们的笑声,由地下轻轻地抓起那串钥匙,虽然是轻轻地,但又心急千快,就往屋外去爬。他已经爬到了门前,开了门,半个⾝子都爬到外面去了,门倒是没有发出响声,可是从门外吹了进来一股风,使 ![]() 解七已望见了由门槛向外爬的人了,他大吼道:“好大胆的贼!…”说时又抄起 ![]() 神手张却奔命似的向外去爬,那串钥匙他是绝不放手,他已爬到了院中,并且将要爬出屏门外了。这时⾝后屋里的“七太太”尖声呼叫著:“有贼啦!…” 解七也咆哮著追出屋来。他手提一杆枣木 ![]() ![]() 后门的厨房里也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这倒不是神手张喊出来的,是判官解七。他没有提防,忽然有人自⾝后抡著钢斧向他后脑就是一下子,他立时惨叫,疼得晕倒,正碰在神手张的⾝上,神手张向他的脖子咬了一口,推得他滚在一边。那手持钢斧的邢柱子急奔过来,要抱他起来把他救走。可是这时黑头鬼、扳倒山等人已闯进院里来了。邢柱子不得不赶忙把神手张又扔下,惊慌慌地逃走。 神手张就急喊著说:“给你这个东西你拿走吧!”他把那串钥匙向著逃走的邢柱子投了去,可是邢柱子没顾得拾起,就跑了。 扳倒山率众家了全向爬在地下的神手张刀 ![]() 可是他们的解七爷此时也卧于⾎泊之中,呻昑不绝。这院中越紧人越多,灯笼越亮,黑头鬼程三先不管别的,他藉著灯光去从墙 ![]() 这几个人回来,因为老君牛、黑头鬼、扳倒山都在里院看着解七的伤势,铁葫芦回西关去了,银霸王在另一闲屋內醉倒了大睡。这些人们仍然没人管,纷纷谈论了一阵之后,他们就又赌起钱来,好像是忘了刚才的那件事。 此时天⾊未明,北风越紧,逃到庄外的那个邢柱子 ![]() ![]() ![]() 又有的说:“他大概是不愿意活了,所以他才故意老鼠 ![]() 邢柱子在这边听了,就知道神手张已死,他的眼泪不噤汪然落下。等那些人走了之后,他就走到埋葬神手张之处,庒著声音哭了一场,并叩了四个头,站起来,他就仍想去救韩铁芳。虽然他没有钥匙,可是他有钢斧,于是他又进村內,这星辰堡中虽然每家都养著大狗,可是都跟他 ![]() 所以村中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,只有那“七太太”的哭声哀婉,时时由墙內随著风儿飘 ![]() 邢柱子心中急得仍像火一般,他怕天光亮了,就不能再在这儿了。于是他用手咬著斧把,伸双臂,用手抓住了墙头,就翻了过去,又进了庄內。当然这里的狗对他更是不会咬了,虽然各处都没有灯,可是路径他都极 ![]() 这屋门仍然是没有锁,且也没有人看管。原来那黑脸鬼程三既把钥匙得到手里来,他们就仍是非常的放心,认为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决不能将韩铁芳救走,用不著对这儿⽩ ![]() ![]() 所以他正大睁眼睛,忽见门儿一开,进来了一个人,他就立时问说:“谁,你是谁?”他的声音不敢大,邢柱子往前走来,也低声说:“是我!我是邢柱子…” 他的声音发悲发颤地说:“神手张大哥为救你被他们杀死了!”他将刚才的事用几句话略略说了,又恨恨地说:“判官解七那小子大概也活不了!我觉得我拿斧子把他砍得很重。可是韩大爷你再在这里也准得死,我把你的铁链砍开,你就赶紧跟著我逃吧!” 说时他就揪住了那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铁芳却怒气冲冲地说:“你还不快逃!你也要死吗?我绝不走,我是堂堂的好汉,用不著你来救我!” 外面这时已传来了脚步之声,邢柱子惊慌地往外就闯,外面是老君牛张伯飞,拿著刀追著说:“哪里来的贼?你要⼲甚么?” 铁芳在屋中大喊说:“邢柱子快跑!我用不著你救!…”他往前去死力地奔,恨不得奔出去打伤老君牛好救走邢柱子。 可是此时院中的老君牛张伯飞抡刀刚要追上了邢柱子,那邢柱子忽然飞起钢斧来向著他砍来,他不知是镖还是旁的家伙,他的⾝体又笨,赶紧趴在地下才算躲开,那把斧头“吧”的一声落在远处了。邢柱子却趁此机会向偏院里扑去,爬上了墙,滚⾝又摔了下去,又爬起来向庄外就跑。 有几条大狗追著他吠了几声,可是他故意站住让狗闻了闻他,几条狗就都不但不叫了,反倒不住地向他摇尾巴。这次,庄中可有许多人打著灯笼火把,拿著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可是忽然黑头鬼手中也提著刀带著一个打著灯的人来了,他就把老君牛的胳膊揪住说:“喂!张老大你要⼲甚么?” 老君牛就指著 ![]() ![]() ![]() 黑头鬼程三却问说:“他跑得了吗?” 张伯飞的脸涨得又黑又紫,说:“跑倒是跑不了,可是要再来一个人,咱们就也都得像解七爷那样了!” 说著假意的哈哈一笑,提著刀走出屋去了。黑头鬼程三拿眼直把他瞪出了屋,两人几乎拼了起来。弄得铁芳倒很为惊异,以为这程三是有意护庇著他呢?可是看程三的那凶恶的样子,又不大像。 当下黑头鬼程三因为怕老君牛张伯飞再来杀韩铁芳,所以倒派了两个人来这里著守。 他的意思是因为铁芳乃是他设计所擒获的,这是在江湖上值得夸口的一件事,至少也得暂时留著韩铁旁的活命,给戴阎王,给黑山熊,给一般跟韩铁芳有仇的人都看看,然后要杀要刚,他就都不管了。那样,他的名头就能够传出去了,虽然以后更得提防著舂雪瓶,可是究竟有不少的人得佩服他,得说他有本事。所以他现在倒把铁芳看成宝贝一样。 少时,追拿邢柱子的那些人都回来了,说是没有追著;扳倒山陶俊又把平⽇与邢柱子、神手张二人最相好的人都捆绑起来,他一一拷问,结果也没问出甚么来。这样又闹了半夜,天光就大亮了,那判官解七就于此时因脑后的斧伤太重而死了。 七太太哭得昏了过去,银霸王的酒醉才醒,一听了这些事,把他的脸⾊全都吓变了,他也主张快快结果了铁芳,以免把舂雪瓶招了来。可是黑头鬼程三仍决定不肯。此时星辰堡里的一切就都归他做主,无论说甚么也是不行,扳倒山陶俊是听他的,而全庄里的人又都听陶俊的,所以别的人也都不敢跟他们斗。 尤其是昨夜的事使程三烦恼,他本来已看出神手张是要救韩铁芳了,但他没把个残废放在眼里,没想到残废竟那么大胆,不等到⼊睡,就爬进屋去偷钥匙,更连想都没想到还有个邢柱子也敢拿斧头砍解七。如今虽说钥匙没丢,铁芳也没被人救走,但解七死了,而且是叫个小家伙给杀死的,对这件事他真觉著无颜,他想再办一件漂亮的事,才能把这件不漂亮的事遮掩过去。 他于是就先派了人骑快马再到长安去请戴阎王,叫戴阎王先回来看看他捉住的韩铁芳,再去吊祭那死判官。至于邢柱子倒犯不上自己去搜拿,因为拿住了那么个小子也不能算是本领,也吹不到江湖上去。他只派了人出去查,可是查了整整一天,也仍是没有邢柱子的踪影。 到了⻩昏时候,他早晨派往长安的那个人没回来,因为那人跑到长安就累得躺下了,是另换了那边的一个精壮的人,另换一匹強健的马跑了来了,人跟马⾝上的汗都跟⽔似的。戴阎王还未归,只梢来了一封信。于是在大客厅中,黑头鬼程三、扳倒山陶俊、铁葫芦胡虎、银霸王侯雄、连同土鳌老九都在一起。 程三是这些人里惟一认识字的,他就拆开了信念给大家听。信上却是戴阎王的亲笔,他写得非常明⽩,是说:“闻知解七弟⾝死,我心痛极。本拟急忙回来吊祭,但又不敢动⾝,因闻有西路来者,说是舂雪瓶现在就在凤翔长安两地之间,是有亲眼看见的。我非惧此人,但万一在路上与彼相遇,就怕⿇烦不小。故此我暂时不归。黑山熊、小山神,金霸王及吕老侠客现均在此地,我尚无忧,汝等若来亦可,但韩铁芳小贼则可杀不可留,留则…” 胡虎,侯雄听说舂雪瓶就在这条路上了,说不定还许就在凤翔城的哪家店房里住著,吓得他们就都不噤变⾊,那土鳌老九的浑⾝都哆嗦起来。 老君牛张伯飞却特别⾼兴,点头说:“戴庄主真有见识!他跟我想法一样,韩铁芳那小贼的 ![]() 张伯飞又有点发怔了,因为戴阎王把这里都 ![]() ![]() 黑脸程三却撇著嘴冷笑,他心说:你还不配跟戴庄主称兄唤弟呢!他把信揣在怀里,就说:“诸位不用管了,我已有了主意。” 此时因为屋外的天⾊渐渐黑了,那银霸王怕舂雪瓶当时就能到来,他连程三的“主意”也顾不得听了,赶紧就溜走,回他的“崇元观”里去了。 这里张伯飞又向程三间说:“老三!你的那主意到底是甚么呀?这可不是玩的事,咱们虽跟戴庄主的 ![]() 程三沉著一张比他的脸还黑的脸,说:“谁怕她!” 张伯燕说:“你不怕,我可真怕!你们是不晓得舂雪瓶的厉害!我弟弟仙人剑,比我的武艺还好得多,可是死在她的手里时…真是容易,舂雪瓶双剑弩弓,说结果了谁就立时结果了谁,所以咱们若能先依著戴大哥的话把韩铁芳…” 黑脸鬼程三拦住他的话,说:“你也不必发愁,反正韩铁芳的 ![]() 张伯飞惊讶著说:“怎么送到长安去。” 程三点头,说:“譬如你在⾼山上拿网捉住了一只豹子,豹子虽能吃人,可是现在咱们锁住了,你能不抬出来给朋友们看看,就去弄死它吗?捉住了这么个有名头,仇人又多的小子可不容易呀!” 铁葫芦胡虎就也点头,说:“对!也得送去叫他们看看活动的,才显出咱们的本事,可是难道把他押著送进长安城里?” 程三说:“长安城是不必进,可是我在城外不远就有个 ![]() 连土鳌老九都实说:“对!对!对!” 老君牛气得顿脚,说:“我看你怎么把他送去?从这里过歧山、扶风、武功、兴平三百里地才能到长安,舂雪瓶就在这路上,能够不出事?” 土鳌老九一听了这话,吓得又面如土⾊了。 黑脸鬼程三却不慌也不忙地说:“在这里也能出事,就是杀了韩铁芳,也不是就完了,舂雪瓶还是能来结果咱们。” 土鳌老九所坐的凳儿都直晃动,黑脸兜程三又说:“怕舂雪瓶是⽩怕,咱们得跟她斗一斗,我拿住韩铁芳不是用的武艺,是用的计谋,舂雪瓶虽然厉害,早晚我也得活拿住她!拿活的才算真本事!”他骄傲得笑了,又说:“戴阎王,黑山熊,他们都不敢顺著那条路来,咱们可偏要由那条路去,而且拿韩铁芳作鱼饵,招来舂雪瓶,我就趁势也拿住她,把他们两人用一 ![]() 老君牛张伯飞说:“你这简直是做梦了!” 程三又沉下来那张黑脸说:“你不用管,我只要两个人帮助我,一个是陶兄弟。” 扳倒山陶俊,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了。 程三又说:“另一个是士鳌老九。” 土鳌吓得一庇股坐在地下了,他说:“暧哟!我可不能够去!我怕在路上遇著舂雪瓶,我怕把我这个鳌装在瓶儿里!” 程三忿怒地走了过来,一连几脚,就把土鳌老九给端出屋去了。老君牛张伯飞叹了口气也走开了。这里,程三接著又说他的办法,陶俊跟铁葫芦胡虎等人倒都觉得很对,愿意帮助他。于是程三就又去到屋中见韩铁芳,他故意在黑脸上作出些笑容来,拱拱手说:“韩兄,你吃过饭了吗?” 铁芳坐在地下没有理他。他就又说:“韩兄你不必发愁,你既跟赛姜维认识,想必与金霸王也有 ![]() 铁芳一听,倒觉得诧异了,因为听神手张说过:这黑脸鬼却与别人不同,他很会行使诡计,如今不知又要出甚么恶毒的办法了。但是自己被锁在这里,死既不能,活又不得,何妨将计就计,他在路上必想办法害我,我也可以在路上想点办法脫⾝呀!于是就点点头说:“好!随你们办!” 程三就伸出大拇揩来说:“够 ![]() ![]() 铁芳就忿忿地问说:“莫非要锁著我拉著在路上走吗?” 程三头摇说:“那不会!那成甚么样子?莫说那样对不起韩兄,就是于我们的脸上也难看,显见不懂得 ![]() 铁芳觉得这个东西真恶毒,倘能够奔过去自己一定要把他劈碎,砍拦。但是 ![]() 黑脸鬼程三就拱手走了。有两个人都持著刀来看守,把一盏灯放在屋里,关上门,人却都蹲在门外边。 铁芳此时并不愤怒了,只是伤心得要哭,想不到竟因一时的疏忽,落于这种结果。萧仲远,神手张都是残废的人了,都为救自己而舍了他们的 ![]() 寒风吹了夜一,次⽇清晨的时候,天气更冷。这时黑脸鬼程三就早已起来了,他先穿上了一件平⽇不常穿的缎面羊⽪袄,青绸棉马褂,骑马进城先拜访了知府衙门的李文案,然后便回来。这时扳倒山陶俊已命人将两辆驿车备好,那个土鳌老九虽已收拾好行李,可是他又说痔疮发了,坐不得车也骑不得马,铁葫芦胡虎就端了他一脚,说:“你就是爬著走,也得跟我们到长安去。” 铁葫芦胡虎就把他的店酒暂时叫人经营,他也要跟著走这一趟,到长安还得玩几天呢。这“星辰堡”程三全托付了银霸王,银霸王他不能不傲然笑着连说:“没有事没有事,你们放心吧!你们走后这里若是再出一点事,那就问我,就是舂雪瓶来了,咱也一点不怕!” 其实这是大⽩天,四边都是他们自己人,舂雪瓶连影儿也没有,他又没见过,可是他的心就已“咚咚咚”跳得跟打鼓一般的了。 那边土鳌老九又握著庇股,皱著眉说:“我这痔疮实在要了我的命啦!上路既难办,在家里看家我也还是不好受。” 程三却拿著一串钥匙哗哗地响,带著几个拿绳子跟铁链、刀、 ![]() 于是他令人将铁芳的两臂向后倒剪,用⿇绳绑上。张伯飞也在旁边了,还给此主意,嫌绑捆得不算太紧,又将铁芳的腿双用较轻的锁链绊上,程三亲自对准钥匙开了那连著石桩的大锁头,又给锁在铁旁的脚下,就跟脚炼似的。 铁芳的脸⾊都气⽩了,可是仍然不发一语,就凭著人连抬带架给弄到门外的车里去了。这里黑脸鬼留下那个钥匙,将其余的一串都亲至里院 ![]() 大家用饭毕,这才走,而他们走了之后不多时,老君牛张伯飞骑著马携著刀也急追下去了。及至追上了前面的车马,他可又隐蔵起来,他不跟那些人在一起,因他想专等他们疏忽之时或是他们住在店里睡 ![]() ![]() 此时雪后的大道,遍地又是冰跟泥⽔。程三率领的两辆骤车,头一辆车上坐的就是程三,虽穿著便⾐,可是车里预备著一顶红缨帽,平常不戴,非得用午饭和傍晚投店房,他才戴在头上,为的是叫人以为他是官人,押的韩铁芳那是差事,以免使人注意。 其实这一条路上的人,即不是他们的朋友,也都非常惧怕他们,可是究竟路上的人杂,远路来的武师,或由京里路过的大官,若看见了他们私解人犯,就许要问一问。程三想得最是周到,他就防备下这个了。至于韩铁芳就那么捆著胳膊,锁著脚,放在第二辆车上,由铁葫芦胡虎监守著。 这个浓须如戟的凶贼,手中永远握著一把牛耳尖刀,暗暗地比著铁芳的肚子,并且悄声说:“你只要敢大声喊叫,我可就是一下子,管叫你的肚子冒出⾎来!” 两个赶车的也都是“星辰堡”戴家的恶奴,其中一个还是判官解七的族侄,虽然手里都摇著长鞭子,可是⾝边也都蔵著短刀。 扳倒山陶俊那精悍的小伙子是骑马带刀,在后一箭之远,好像跟两辆车不是一路的。他跟土鳌老九倒是走在一起,他时时嘱咐说:“不要只回头,留神看着前面,舂雪瓶要是来了,也必从对面来!”土鳌老九咧著嘴说:“唉!我的痔疮可真难受呀!现在一骑上马,简直寸步难移了!” 陶俊拿鞭子菗他,催著他快走。此时铁芳困在车中是咬定了牙关,不央求,不喊叫,也不畏惧,只是想如何挣断了绳子踢开了锁。 车走得很慢,行了两⽇才到了扶风县。他们来到这里天⾊已晚,住的一家店中倒还很宽大,黑脸鬼程三进到屋才戴上红缨帽,随进来的一个店伙,带著点畏惧之⾊说:“几位老爷们这就吃饭吗?吃面,还是炒几样菜就锅饼吃?”又扭头看了看铁芳,就心说:这个犯人五花大绑,还戴著脚镣,可知犯的罪一定不小,但是看他年轻轻的又斯文,不像是个強盗呀! 坐在炕头的程三就回答说:“吃面吧!” 店伙又指著铁芳向他问,说:“这个人也是吃一样的吗?” 程三说:“吃一样的!别费话!快去给拿去。” 这时店主人就从外面进来了,推了店伙一下,令他出去。店伙当出屋去之时,还偷著回头看了一眼,带上了门才走的。 这个店主人年有四十多岁,⾝材很⾼,可有点驼背,向著黑头鬼点了点头,悄声问说:“三爷要往哪里去?” 程三低声说了,又问:“小陶跟土鳌老九在我们后边,他们还没有到吗?” 店主人回答说:“到了,我给让到南屋里去了。”向铁芳努了努嘴,更悄声地问说:“这个就是…吗?” 程三惊讶地笑着说:“你这小子的耳风真快,怪不得你的买卖发财!” 店主人笑着说:“三节莫开玩笑,发财是瞎话,吃喝是够的,不过近两天咱们的朋友们从这里往来的没有一个,不知为甚么事?” 程三的黑脸就有些变⽩,又低声问:“没看见甚么岔眼人吗?娘们,骑著马的?” 店主人连连头摇说:“没有!没有!我也很留心,可是连一个江湖卖艺的⽑丫头也没看见,咱们哥儿们也得…”说这话时更低声,又说:“近⽇可常有眼生的衙门人路过此地,也不知道是往哪个州县来的,也不知是要拿谁的?” 黑头鬼程三摇著头笑道:“那倒不要紧!” 待了一会,店主人就出去了,少时就有店伙拿来了灯,他们谈那些话时韩铁芳本来没听清楚,他一心时时只想的是怎样逃走,他只要挣断了绳子踢开了锁,他至少还得要了黑头鬼这小子的 ![]() ![]() ![]() 当下,决定了主意,可不动一点声⾊,并故意不看那盏灯。少时面送来了,程三端著碗用筷子挑著面条,他一边吃著一边跟铁葫芦胡虎说著闲话。待了会,那驼背的店掌柜又进来了一次,跟他们又说了一些话,这个开店的原来也是畏惧舂雪瓶。 黑头鬼程三却连连摇著头说:“不要紧!不要紧!我就专等著在路上把她生擒,一块儿带到长安送礼去!” 他哈哈地笑着。店掌柜出屋去了之后,他就将门闭严,并且用桌子顶上,他又嘱咐胡虎说:“你可别睡!你实在困极了的时候,你就先叫醒了我,你再睡!” 铁葫芦胡虎答应著。程三却又向著铁芳一笑,说:“朋友你也歇著吧!没有其么,等到了长安,我们大家请你吃酒!”说著“噗”的一下吹灭了灯,这可叫铁芳心中的计划完全失败了。 胡虎又拿刀拍了他的脊梁一下,说:“小子!今晚你可要老实一点!你没看出来吗?这家店可就是我们开的,后院有空地方,去年我们就在那里埋过人。” 铁芳一言也不发。胡虎将⾝子往窗户那边挪了挪,对面的黑头鬼已呼噜呼噜的,不知是假睡还是真睡了。窗外各屋中的客人也都已就寝,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,可是这时隔壁的一家店中却发生了一件事。原来隔壁的店倒是一家正经的买卖,那里的房子没有这边多,生意也不及这里好,然而那里住的倒都是真正的过往客商,和各县衙门的官差。 前几⽇,那店里来了一个单⾝的官人,这个人很年轻,长得十分清秀,能令人以为他是南几省的人,可是他又说著“官话”他牵来一匹⽩马,养在栅下就没有再牵出去,他大概还带著很轻的行李跟宝剑,但也没有甚么人去留心他。他不常出屋子,永远在炕上躺著,每天伙计给他送去的菜饭,他也吃不下去多少,他的脸永远是通红,原来他是得了病。 可他也不讲医治疗,只是有时向伙计讨一碗开⽔,把他从别处带来的丸药服下去。店里都以为这是个办差事的人,不幸在半途生了病,便也没有人注意他,可是这时街上又新来了一个小伙子,说著一口河南省话,来到这里就没再走,今天并且投到这个店的大屋子里来了。 大屋子里的人都向他问说:“小伙子!你是从哪儿来的?要⼲甚么去呀!” 这人却说:“我是来找我的叔⽗,我叔⽗在这一带帮人作买卖,有五年没回家了,我婶娘想他把两眼都哭瞎了,才叫我来找他,我也不知哪一天才能在街上碰见他。” 这小伙子只说了这些话,别的话他都不讲,然而他的精神是时时都在紧张著,两只眼不断地偷著看人。这里住著一个正害著病的官人,他也知道了。刚才⻩昏时,他并且偷偷看见那黑头鬼程三戴著红缨帽,将韩铁芳押进了隔壁的店里。这小伙子的心中就不噤燃烧起了义愤之火。 原来他就是邢柱子,他如今是想:程三好狡滑,他竟假冒差官,把韩大爷来当人犯,这我非得把他点破了不可!可是又想他自己也是个凤翔府才杀伤了解七逃出来的,也不敢出头去到衙门告状,因知在这店的东屋就住著一位真的官人,虽然生著了病,可是只要他知道了这种事,人家必定愿意管。 真官差一出头,那假官差黑头鬼必定吃不消,这么一来也就把韩大爷救了。 当下邢柱子就假做上⽑房,他请众人让开路,他才挤出了这间大屋子。向东房看了看,那窗纸上还有点灯光,他知道那官人还没有睡,他遂就将脚步向那边移去。他走得很轻,因为他也是很怕见官人,不料他还没走到窗前,就听屋里问了声:“是谁?”倒把他吓了一大跳,他就怯儒著说:“是,是我,我名叫邢柱子,也是这店里住的客人,现在我为点要紧的事,要来跟老爷说说!” 里边就说了一声:“进来吧!” 邢柱子的腿两哆哆嗦嗦,遂拉开了门,一进屋他就跪下。炕上坐著那位官人是⾝掩著棉被,仿佛很怕冷的样子,辫发也蓬蓬松松,一顶红缨帽就放在小桌上,地下搁著一双青缎的薄底官靴。这位官人的⾝边就放著一口宝剑,并有一只不很大的箭囊。 官人温柔的跟一位大姑娘似的,可是显出病体难支的样子,先说:“你不用跪著!有甚么话站起来讲,莫不是本地有其么恶霸,欺辱了你吗?” 邢柱子站起⾝来,头摇说:“倒没有甚么人欺辱我,可是刚才隔壁的店里来了个人,也戴著官帽,押著一个人,用绳捆著,用锁链锁著,其实那人不是坏人,是好人,不过是跟他们有仇,就被他们用诡计擒住了。他们大概是要给送到长安去结果他的 ![]() 邢柱子说这些话时,依然磕磕绊绊,好像有点说不清似的,他的心里害怕,怕这位老爷要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呢?多半你就是他们的一伙吧!”更怕被黑头鬼的人站在窗外听见,那他只要一出屋,命就准得丢掉。所以他就战战兢兢,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位官人。 这位年轻的官人,的确是有点动怒,脸都沉下来了。可是待了一会,又见这官人微叹了一声,摇头摇说:“我不能够管!我是别处衙门的,从此路过,这地面上的事我管不著。你若想救那个好人,你应当去本地的衙门报告。” 邢柱子回答说:“我不敢去!” 这位官人立时瞪眼说:“有甚么不敢去的?你自管去,如果本地衙门也不管,那时你再来找我!”又叹了口气说:“唉!现在我的⾝体很不舒服,我实在不能再管这些闲事了!” 邢柱子点了点头,心中却极为失望,眼边都快要流下泪来。他可不敢再说一句话,就慢慢地退出屋去,并把屋门给带好,却听得屋中的年轻官人又“唉!”的一声长叹。 这位年轻的官人原来就是舂雪瓶的改装,她也是个假官人,并且是个假男子,不过她此次所得的却是真病,她秀树奇峰””生长在草原,驰聘放大沙,风沙冰雪也失不了她的娇颜,秋月舂花也摇动不了她的芳心,二十年来她就从来没害过病。早先她的爹爹时常病,她都觉著很奇怪,常常不解:人要是得了病是一种甚么滋味呢? 如今她的痛虽说不重,可是真得了病了,她不是因为这一路上 ![]() ![]() ![]() 这种怨恨的情绪就把雪瓶磨折成病,并且对于将金大娘由楼上推下去,及用弩箭往车中去 ![]() 所以她现在⾝佣体倦,意懒心灰,本想休息数⽇之后,就回疆新,永远不再到东边来,也不再与人争斗了。所以刚才邢柱子进屋告诉她那件事,她就不管,并且也没往心里放。她又吃下半剂丸药,就慢慢地下炕去关门,她觉著⾝体发软,她甚至于要扶著甚么才能迈步,她恐怕自己得的跟爹爹是一样的痛,她又想:那也好!那就更得赶紧回疆新了,也去到沙漠里躺在那儿死了吧!… 她的眼泪不住簌簌落下,她去揷上门揷闩,但那门 ![]() 这夜一,在大屋子里住的邢柱子却没睡,他心里盘算,觉得他不救韩铁芳,实在心里不安,神手张就算是⽩死了,而且叫奷人得意。若说依著那年轻的官人给出的办法,自己去告到扶风县衙,这可也不敢,因为自己就是一个罪人,那判官解七虽然该死,可是知县要是问出来,也得要办他。 他是又害怕,又着急,到了天明,人家都走了,他一个人还是不敢出屋。忽然听见店伙在窗外说:“走啦!那个人看着倒不凶恶,也不知犯了甚么大罪,五花大绑,脚下带著重锁,押到甚么地方也不知道,反正是活不了啦!” 邢柱子一听,忽然就站起⾝来了,他心说:这可怎么办?韩大爷是没有了 ![]() ![]() 舂雪瓶已然醒了,就问说:“是谁?” 邢柱子急声说:“是我!老爷!⿇烦您,开开门叫我进去,我还有几句话!” 里面的舂雪瓶却有些生气,就说:“甚么话我也不听,你快走吧!” 邢柱子连连摇著门,隔著门 ![]() 雪瓶说:“我没告诉你吗!你可以到县衙门去告状。” 邢柱子说:“我不敢去!老爷你到县衙门去一趟吧,你们官人见了官人,话总好说!” 屋里的舂雪瓶却没有言语。邢柱子又急急的说:“老爷!你快去救那个人吧!”又说:“那人真是个好人,是个侠客,又是洛 ![]() 忽然听得屋里“咕咚咕咚”好像是已下了炕;待了会,屋门就开了,他进去一看,他倒吓一跳。 原来这年轻的官人⾝穿青⾊的短⾐ ![]() 邢柱子点头说:“对啦!也是⽟娇龙的女婿,他跟戴阎王,判官解七有仇,才被黑头鬼所擒。” 舂雪瓶此时竟不显得病了,就赶紧起来,揣起来弩弓和箭,挂上宝剑向外就走。到马栅下,她就匆匆地备好了她的那匹雪⾊的健马。 邢柱子追出来到她的⾝畔悄声说:“他们是往东去了,两辆车,两匹马…” 舂雪瓶点了点头,却无力也无暇回答话。此时店伙又跑过来说:“怎么?老爷你这就要走吗?” 舂雪瓶掏出一锭银子来 ![]() 雪瓶说:“剩下的钱都给他吧!”指了指邢柱子,她就牵缰出店,扶马上鞍。“吧吧”挥动了⽪鞭,她舿下的马就如同一条⽩龙,飞一般的向东驰去。 大地上刮动著寒风,⽩马上的舂雪瓶,⾝著青⾐,红缨帽挂在背后, ![]() 她并没看见铁芳,心中着急,策著马又往东走,一连过了许多条镇街,并且过了武功县城,也没看见铁芳跟甚么黑头鬼的踪影,连午饭也没有用,病体觉得愈为慵倦。但她们极力挣扎著,心想骤车决不会走得那么快,我一定是把他们遗在后送了。 wWW.mKu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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